黑风口的雪下了三天三夜，把军镇的木栅栏裹成了雪墙。赵磊站在瞭望塔上，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手里的望远镜镜片映着远处的戈壁——一队商队正顶着风雪往这边挪，驼铃在寒风里断断续续，听着像谁在哭。
“爹！娘让你下去喝姜汤！”念磊裹着件过大的羊皮袄，像只圆滚滚的小毛球，顺着木梯往上爬，靴底的冰碴子蹭得木板咯吱响。她今年十岁了，个头蹿了不少，眉眼像阿古拉，眼神却像赵磊，亮得透着股倔劲。
赵磊接过闺女递来的陶碗，姜汤辣得喉咙发烫：“那队商队不对劲。”他指着望远镜里的黑点，“骆驼的步伐太乱，不像是常走戈壁的老商队，倒像是……被人赶着走。”
念磊凑过去看，小鼻子贴在冰冷的镜片上：“会不会是迷路的？萨满婆婆说，这阵子风雪大，好多人都在戈壁绕圈。”
“但愿吧。”赵磊把碗递给她，心里却敲起了鼓。自从朝廷准许设立军镇，草原和中原的商路就热闹起来，但也引来了不少豺狼——前阵子就有商队被劫，货物被抢，护卫全被杀死，死状跟血狼帮当年的手法很像。
“爹，我带几个兄弟去看看？”念磊攥着腰间的小弯刀，那是赵磊特意给她打制的，比普通弯刀短三寸，刚好适合她的手型。
“你娘知道了能扒了我的皮。”赵磊弹了弹她的脑门，“老老实实待着，我带老马头去。”
念磊噘着嘴往下走，心里却不服气。她跟着娘学了五年射箭，跟着爹学了三年刀法，上次还单枪匹马追回过被偷的羊群，怎么就不能去了？
刚下瞭望塔，就见阿古拉抱着捆箭羽从帐篷里出来，红裙在白雪里格外扎眼。她的后背还留着当年中毒的疤痕，阴雨天会隐隐作痛，但拉弓的力道一点没减，反而比以前更稳。
“又想带念磊胡闹？”阿古拉把箭羽扔给旁边的牧民，眼神里带着笑，“她还没长够个子，等再过两年，别说去探商队，就是去闯沙俄我都不拦着。”
“娘！”念磊跺着脚撒娇，“我己经能拉开三石弓了！比好多叔叔都厉害！”
“厉害也不行。”阿古拉捏了捏她冻得通红的鼻尖，“你爹去就行，咱们在家煮好奶茶等他。”
赵磊笑着翻身上马，老马头带着十几个牧民跟在后面。马蹄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在给这趟未知的旅程伴奏。
商队越来越近，赵磊才发现不对劲——骆驼背上的货物捆得歪歪扭扭，更像是空箱子，而且护卫们的步伐虚浮，眼神躲闪，根本不像走南闯北的镖师。
“停下！”赵磊勒住马，弯刀半出鞘，“你们是哪来的？要往哪去？”
商队领头的是个络腮胡，眼神闪烁，拱手笑道：“军爷，我们是从关内来的，去西边部落换皮毛。这风雪太大，想在军镇歇歇脚。”
“换皮毛用得着带这么多空箱子？”赵磊冷笑，目光扫过护卫腰间的刀——那是沙俄的制式，刀鞘上刻着双头鹰，跟当年血狼帮用的一模一样。
络腮胡的脸色瞬间变了，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信号弹，“嘭”的一声，红色的火光在雪地里炸开。
“不好！有埋伏！”赵磊大喊着拔刀，却见商队的“护卫”突然抽出刀，朝着他们砍来。更要命的是，两侧的雪坡上突然冒出黑压压的人影，手里的火枪正对准他们！
“爹！”一声尖利的呼喊，念磊居然跟了过来，骑着匹小马，手里举着弓，一箭射穿了个“护卫”的手腕！
“你怎么来了！”赵磊又惊又怒，一边砍人一边护着闺女，“赶紧回去！”
“娘让我来的！”念磊又一箭射向雪坡上的火枪兵，“她说你准会中埋伏！”
果然，阿古拉带着二十多个牧民从后面冲上来，红裙在刀光剑影里翻飞，像团不灭的火焰。她的弯刀劈断了一个火枪兵的胳膊，嘴里还在骂：“赵磊你个蠢货！说了让你别单独行动！”
赵磊又气又笑，这娘们，总是能掐会算。他反手劈倒个络腮胡，却发现对方脖子上挂着块玉佩，上面刻着个“王”字——是王丞相的余党！当年金牙的后台，血狼帮的真正主子！
“是王家的人！”赵磊嘶吼着，“他们没死心！”
【卧槽！王丞相余党居然还敢出来蹦跶！】
【阿古拉太帅了！红裙战神名不虚传！】
【小念磊这箭术绝了！青出于蓝啊！】
光屏上的弹幕刷得飞快，枪声和喊杀声混在一起，震得雪地都在抖。赵磊护着念磊往军镇退，阿古拉带着人断后，母女俩配合得比赵磊还默契——阿古拉劈砍左侧，念磊射箭右侧，一近一远，把冲上来的敌人全挡在外面。
突然，一个火枪兵绕到侧面，枪口对准了念磊。赵磊瞳孔骤缩，想冲过去己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扣动扳机——
“噗嗤！”
阿古拉像只红隼扑了过来，用后背挡住了子弹。血瞬间染红了她的红裙，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娘！”念磊的尖叫撕心裂肺。
“妈的！”赵磊目眦欲裂，弯刀劈断火枪兵的脖子，抱起阿古拉就往军镇跑。老马头带着牧民组墙，死死挡住追兵，惨叫声此起彼伏。
军镇的医疗帐篷里，萨满婆婆剪开阿古拉的衣服，子弹嵌在后腰的旧伤上，周围的皮肤己经发黑。“子弹上有毒！跟当年的‘见血封喉’不一样，更烈！”
赵磊的手在抖，他认出那种毒——是王家秘制的“化骨散”，中者骨头会慢慢融化，死状极惨。当年柳如烟的父亲就是中了这种毒，痛苦了三个月才去世。
“爹，我去找解药！”念磊抹了把眼泪，抓起弓箭就要往外冲，“我知道王家的据点在哪！上次柳姑姑的信里提过，在黑风口的废弃矿洞！”
“不准去！”赵磊和阿古拉异口同声，阿古拉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瞪着女儿，“那是陷阱！他们巴不得你去！”
“可你会死的！”念磊的眼泪掉在阿古拉手背上，“我不想失去娘！”
“傻丫头。”阿古拉虚弱地笑了，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娘死不了……当年那么重的伤都挺过来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皮渐渐耷拉下来。
赵磊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他抱着阿古拉，突然想起李嵩上次托人带的信——信里说王家在京城还有残余势力，藏在城外的白云观，或许那里有解药。
“念磊，你听着。”赵磊的声音异常冷静，“你带着三个牧民，骑最快的马去白云观找李将军，他知道该怎么做。爹守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念磊攥着弓箭，眼神像头倔强的小狼。
“这是命令！”赵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娘说过，草原的孩子要学会担当。现在，找到解药就是你的担当。”
念磊咬着牙点头，抓起弓箭往外跑。刚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阿古拉，眼泪掉得更凶，却还是狠下心，翻身上马，消失在风雪里。
赵磊看着女儿的背影，突然觉得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抱在怀里的小丫头，而是能独当一面的草原雏鹰。他握紧弯刀，转身走出医疗帐篷——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王家的人还在进攻，他不能倒下。
“兄弟们，跟我杀！”赵磊的吼声在雪地里回荡，“为了阿古拉！为了草原！”
牧民们的士气被点燃，像潮水般冲向敌人。老马头虽然瘸着腿，却挥舞着拐杖砸倒了一个敌人，嘴里还在喊：“让他们看看草原的厉害！”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首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王家的人才开始撤退。赵磊站在雪地里，浑身是血，像座浴血的铁塔。他看着敌人消失的方向，知道这只是开始，王家的反扑，恐怕比血狼帮更凶狠。
医疗帐篷里，阿古拉的情况越来越糟，体温时高时低，嘴里胡话不断，喊的都是赵磊和念磊的名字。赵磊守在床边，一遍遍地给她擦汗，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两天后，就在赵磊快要绝望的时候，远处传来马蹄声，是念磊回来了！她浑身是雪，冻得嘴唇发紫，怀里却紧紧抱着个小瓷瓶。
“爹！解药！我拿到解药了！”念磊一头栽进帐篷，把瓷瓶递过来，“李将军说……这是唯一的一瓶……”
赵磊赶紧让萨满婆婆给阿古拉喂药，自己则抱着冻得发抖的女儿，眼泪止不住地掉：“傻丫头，你命都快没了……”
“娘没事就好……”念磊在他怀里蹭了蹭，很快就睡着了，小脸上还沾着雪粒，像只累坏的小兽。
解药果然有效，半天后，阿古拉的体温就降了下来，脸色也红润了些。她醒来看到守在床边的赵磊，笑着说：“我就知道……咱们闺女能行。”
“是是是，你们娘俩最厉害。”赵磊捏了捏她的脸，心里踏实得像块石头。
【呜呜呜太不容易了！小念磊太勇敢了！】
【一家三口都好好的！这波剧情我给满分！】
【王家的人等着瞧！看主播怎么收拾你们！】
光屏上的弹幕还在刷，赵磊却顾不上看。他望着窗外的雪，知道平静的日子还会被打破，但只要有阿古拉和念磊在，有这些同生共死的牧民在，他就啥也不怕。
几天后，柳如烟的信到了，说李将军己经端了白云观的王家余党，从他们的密信里发现，王家勾结了沙俄，想借道草原进攻中原，报当年被废的仇。
“看来，这仗还得打。”赵磊把信递给阿古拉，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阿古拉接过信，看完后冷笑一声：“打就打！当年能收拾血狼帮，现在就能收拾王家和沙俄！”她看向正在外面练箭的念磊，“正好让咱们闺女练练手，省得她总觉得自己本事大。”
念磊像是听到了，回头冲他们咧嘴笑，一箭射穿了远处的靶心，银铃般的笑声在雪地里回荡。
赵磊看着妻女，突然觉得这漫天风雪都温暖起来。他知道，前路或许布满荆棘，但只要一家人并肩作战，就没有跨不过的坎，没有打不赢的仗。
草原的风卷着雪，吹过军镇的旗帜，猎猎作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奏响最激昂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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