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堂因为有了墨云卿的加入,以柳二宝为首的那些调皮捣蛋的小鬼头们,算是彻底遇到了克星。
不过墨云卿也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姑娘,她给小萝卜头们讲课的方式不呆板,不俗套。
每堂课所讲的内容,几乎都让那群娃娃们听得如痴如醉,意犹未尽。
柳二宝虽然是个嚣张跋扈的小鬼头,但遇到了比自己有本事的墨云卿,打那以后,他倒真是学乖了不少。
整天率领一群小跟班,认认真真听夫子给他们讲学问,讲道理。
不出数日,夫子堂来了个有本事的教书先生的事情,便被附近居民传得沸沸扬扬。
面对这样的局面,这天底下最开心的莫过于夫子堂的创办者孙放孙老头儿。
“咱们这小学堂地势偏远,附近的居民又多半都是斗字不识一个的农户,在他们的眼里,膝下的儿女长大之后,也该追随着老一辈的脚步,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所以一些思想愚腐的父母,宁愿将银子花到衣食住行上,也不愿意让子女来学堂读书。”
说到这里,孙放还捋着下巴上的那缕小山羊胡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了那些整天在山间野地里的娃娃们,如今正是习书写字的好年纪,偏偏浪费掉大好时光,一辈子躲在这荒僻的地方以耕田种地为生。一代代的繁衍下去,注定没有出头那一天。”
正给孙放倒茶的墨云卿闻言,不禁笑道:“没想到夫子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恨不能将自己肚子里的本事全都传授给那些牙牙学语的孩子们。可惜夫子虽然一番好心,却并非能博得所有人的认同。”
“是啊,这的确让人感到十分难过。倒是妳这丫头,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如今还能尊称我一声夫子,那才真是我孙放的福气。”
“一日为夫,终生为父。就算当年夫子只在墨府教了我几日,可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夫子当年教我写的第一个字,就是一个‘孝’字。可惜……”
她将倒好的茶水递到对方面前,“在我可以向父母亲人尽孝的时候,他们却已经不在了。”
“妳爹妳娘,其实都是好人。只是天意难违,很多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去强求是非对错,倒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语气微顿,孙放又道:“最值得庆幸的是,妳这丫头如今还安安稳稳的活着。想当年妳爹刚刚出事的时候,曾郑重其事的将妳交给我来照顾,没想到我却失信于人,差点害得他唯一的闺女命丧黄泉……”
“夫子千万别这么说,七年前的事,与夫子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倔着性子与那些人对抗,才给自己换来差点命丧黄泉的结果。”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历过七年前那场灾难,说不定从今以后,我就会因祸得福呢。”
孙老头听了这话,顿时眉开眼笑道:“没错,早在很多年前,妳爹就曾找高人测过妳的命数,我还记得那高人曾说,妳八字中带福带禄,日后必是大富大贵之命。而且……”
说到这里,孙放摸着胡子笑看了墨云卿那平坦的小腹一眼,“那高人曾郑重其事的说过,妳肚子里将来怀的骨血,日后必是九五至尊之命。”
闻言,墨云卿怔了一下。
“当今皇上虽然纳了不少妃嫔,小公主倒是接二连三生了好几个,可惜龙子却是半个也没有。如果日后皇上再向民间征选妃嫔,说不定……”
没等孙放把话讲完,墨云卿已经万分无语的打断了对方。
“夫子,时候不早了,娃娃们还等着您去给他们上课呢。”
孙放哈哈大笑着起身,“妳这丫头,都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提及这个话题,居然还会如此害羞。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是妳的,妳躲不过;不是妳的,妳也求不来……”
说罢,笑呵呵的转身走了。
一直忍着没吭声的龙龙,终于在孙放离开后,迫不及待的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如果刚刚那老头儿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日后妳要嫁的男人,岂不就是天龙王朝的当今皇上?”
不等她答话,龙龙又自顾自道:“可是皇上身边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妳的模样长得的确还算不错,但妳可不要忘了,妳爹是天龙王朝的叛臣,作为罪臣之女想要入宫为妃,就算妳手中握着免死金牌,我看这前景也不够乐观……”
“龙龙,你最近偷懒的次数真是越来越频繁了,如果以后你继续用这种态度去修炼龙身的话,别说七年,就是再过七十年,恐怕你头顶上的那两只小肉角也不会有任何增长的趋势。”
龙龙立刻不乐意了,奶声奶气的哼她一记,便跑去继续修炼了。
墨云卿倒是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身上。
对于婚事,她抱的态度非常明确。
要嘛不嫁,要嫁,就嫁给一个可以让她心甘情愿为之付出生命的男子。
如果这辈子找不到这样的男人,她宁愿独守空闺,孤独一世。
至于坐北朝南的那一位,完全不在她考虑的范畴内。
她首先对皇宫没兴趣,其次,她更是对左拥右抱,娶了千八百个女人当老婆的男人没兴趣。
就在她暗自思量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云卿姊,大事不好了!”
眼前突然出现在夫子堂的一个瘦高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私下里与宋廉关系极为要好的张六福。
只见他跑得满头大汗,眼底透着绝望和恐惧。
没等墨云卿回过神,他便一头冲到她面前,紧紧抓着她的手,焦急道:“云卿姊,出大事了,宋廉被抓进了大牢,那些当官的说,他几年前犯下了灭门惨案,如今人桩并获,再过不久,就要把他押送刑场,斩首示众。”
听到此言,墨云卿顿时一惊。
“六福,你慢点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宋廉他怎么被人抓进牢房?”
张六福急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道了出来。
早在几年前,燕雀山的弟兄们便知道宋廉之所以会走投无路,是因为他未过门的娘子一家数十口,全都死在了一场大火之中。
虽然宋廉口口声声说那场大火并不是他放的,但当地的官府却一口咬定宋廉就是这件惨案的罪魁祸首。
宋廉逃跑后,李家的惨案因为一时之间抓不到凶手,就成了当地的一桩悬案。
再加上官府每年有成百上千件案子发生,久而久之,宋廉这个头号通辑犯的下落,也就被官府给刻意遗忘了。
这几年来,宋廉在燕雀山过得也算是如鱼得水,再说当年李家的案子,他原本就不是凶手,所以时间长了,他便慢慢把这件事给忘到了脑后。
没想到这次燕雀山的兄弟们入朝为军,竟给宋廉惹来了一件天大的麻烦。
原因就是,当朝太师钱有亮的独生子钱富生,身边有一个名叫吴子荣的下属。
这吴子荣今年三十多岁,几年前来到帝都求生,不知怎么就合了钱富生的眼缘,并被其重用到身边。
吴子荣在来帝都之前,曾在洛城谋过一份差事。
这份差事好巧不巧的,正是在宋廉未过门的媳妇家当管家。
李家虽然被一场大火灭了门,但吴子荣却在那场灾难中意外的活了下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吴子荣在帝都不小心看到宋廉的时候,一眼便认出,他就是当年害死李家数十口的幕后真凶。
很快,吴子荣就把宋廉给告发了。
当地官府派人去洛城寻查李家惨案的资料,所有的口供全都稳合,宋廉这个烧死李家数十口的真凶,也被官员捉拿,直接押进了大牢。
“云卿姊,那吴子荣口口声声说,当年是他亲眼目睹宋廉放火烧了李家的宅子,他之所以会死里逃生,也是因为宋廉放火的当天,他被李老爷差遣去外面办事才逃过一劫。”
“这次他在帝都偶遇宋廉,一口咬定当年李家惨案就是宋廉因爱生恨所铸成的后果。官府深信不疑,直接把宋廉打进了死牢,并且还发下公文,再过三天,就会把宋廉推去法场执行斩首之刑。”
听到此处,墨云卿突然道:“我要先去牢里见宋廉一面。”
六福摇摇头,“这个恐怕有些难,宋廉已经被定了死罪,凡是被关进死牢里的犯人,无论是亲属还是朋友,都没有探视权。”
墨云卿冷笑了一声:“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旁人或许不懂,我却是极了解的。”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这个道理就已经被她爹灌输到了她的脑子里。
果不其然,当墨云卿将自己珍藏多年的首饰玉佩之类的东西送到死刑牢的牢头手中时,对方很是客气的给她行了个方便。
“姑娘,时间有限,长话短说。如果妳在里面呆得久了,万一上面来人视查,咱们俩可就全都完蛋了。”
墨云卿点头道:“小哥请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说罢,在牢头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关押宋廉的地方。
当墨云卿亲眼看到宋廉所遭受的惨状之后,整个脑子顿时一胀。
虽然在来此之前,她也曾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她万万没想到,前阵子还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的宋廉,没几天的功夫,竟然被折磨到了这种惨烈的地步。
此时的宋廉,大概是刚受刑没多久,满身全是血污伤痕,衣裳破了,鞋子掉了,头发乱了,整个人就像没了气息般,昏倒在环境极差的死刑牢中。
墨云卿用力叫着他的名字,可昏死在里面的宋廉却完全没有反应?
她气不打一处来的看向身后的牢头儿,那牢头儿有些为难的对她道:“这小子似乎有些不禁折腾,大人下令责打他八十板子,没想到打到一半他就昏了过去。”
见墨云卿刚要开口质问,牢头儿又低声道:“姑娘放心,衙门里的板子虽然厉害,但上头没吩咐把人打死,底下的人自然不会把人往死里打的。”
墨云卿的手死死捏在牢门的铁栅栏上,盯着昏迷不醒的宋廉良久,才转身对牢头儿道:“里面的那个人他是我弟弟,小哥,于公也好,于私也罢,在我弟弟没被斩首之前,还要麻烦你对他多关照一番。就算有一天,我弟弟真的被推到法场行刑,真到了黄泉下,我弟弟也会记得小哥这份恩情的。”
说罢,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翠绿色的玉扳指,悄无声息的递到了对方手中,“小小意思,还望小哥笑纳。”
那牢头儿见状,急忙摆手道:“姑娘,我刚刚已经收了妳的东西,自然会尽心竭力的为姑娘办事。至于这个……”
他将墨云卿的手推了回去,“姑娘不必再破费,我答应妳,会替妳好生关照妳家弟弟便是了。”
两人一阵推脱,墨云卿见这个牢头儿的确没有再收她礼物的意思,便也没再勉强。
牢头儿领她出去的时候,忍不住小声道:“姑娘,听说妳这弟弟被抓进大牢之前,已经投身到白元帅的军营里任职了。”
“的确如此。”
“旁人我是不知道,但白元帅护短,那可是帝都所有的人都知道的事实。”
“如果妳弟弟的案子真的另有隐情,姑娘不如去找白元帅重新审理他的案子。妳要知道,一旦这案子定了下来,再想翻案,若上头没有狠角儿压着,那简直就是天方夜潭。”
说到此处,牢头儿掀起眼皮,认认真真看了墨云卿一眼。
“只要白元帅肯出头替妳弟弟说句话,至少三天之后,妳弟弟可以暂时不用死了。这样一来,如果他真的是冤枉的,保下了他的性命,翻案也好,重审也罢,人活着,一切便皆有可能。”
墨云卿止住了脚步,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牢头儿。
“你刚刚说白元帅很护短?”
对方连连点头,“可不是。正因为白元帅护短是出了名的,所以军营里当差的那些兄弟们,都想投靠到白家军旗下,为白元帅效犬马之劳。”
“谢谢小哥,我知道了!”
虽然在她的心里,早已经将白麒枫这个人打上了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标签 ,但在这种关键时刻,她实在没有时间和底气拿宋廉的性命来闹脾气。
元帅府就坐落在帝都最繁华的一处地段内。
帅府门前,蹲着两座石雕的雄狮,门口守着二十几个守卫轮班巡逻,墨云卿心里明白,帅府重地,一向都是闲人莫近。
若非攸关生死,这辈子,她绝对不会求到白麒枫的头上。
只犹豫了片刻功夫,她便踩着势在必得的步子,来到帅府门口,这时,二十几个巡逻兵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墨云卿无惧无畏道:“烦请各位转告一下白元帅,说墨云卿有要事,想求见他一面。”
其中一个比较像头目的男子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妳手里有元帅的手谕么?”
墨云卿摇头。
“既然没有,那么很抱歉,我家元帅爷不随便见客。”
虽然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墨云卿还是耐着性子笑道:“还望这位官爷行个方便,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见白元帅一面。”
“这帝都城上至官员,下至百姓,但凡有求于我家元帅的人来此,嘴里说的可都是妳这番说词……”
就在这时,帅府大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呼拉”一下,所有的巡逻兵全都整齐归列,一顶蓝缎子软轿被四个轿夫从里面抬了出来。
墨云卿见状,知道轿子里坐着的人肯定就是白麒枫。
她急忙上前,想要借一步说话,可那些巡逻兵却训练有素的将她拦在人群之外。
墨云卿忍不住道:“我只和你们元帅说一句话……”
巡逻兵自然不可能让她得逞,要知道这里可是帅府重地,闲杂人等想要随便接近,那就是犯了国法,他们是有权将这些闲杂人等抓去牢里吃牢饭的。
就在墨云卿焦急的想要冲过去拦住轿子的时候,也不知是谁手狠,竟用力推搡了她一把。
她原本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被二十几个人推来撞去,又被人暗地里推了一把,脚下一个踉跄,很是狼狈的就这么摔倒在了地上。
娇嫩的手肘被坚硬的地面蹭破了皮,虽然并不严重,可还是把墨云卿疼得直皱眉。
这时,轿子里突然传来一道极好听的男性嗓音,只听他隔着轿帘询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那个小头目顿时上前道:“回主子,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说有很重要的事,希望能见主子一面。”
“噢?来历不明的姑娘?姓甚名谁?”
那人又答:“她说她姓墨,叫墨云卿。”
此时,轿帘被人从里面轻轻掀开。
被推倒在地的墨云卿,刚好与掀开轿帘的白麒枫四目相对。
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眼,但她却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闪即逝的嘲弄之意。
早在很多年前,她便知道尊严和面子并不能代替生命的延续。
不管今天白麒枫将会给她施与多少耻辱,为了宋廉,她都必须学会忍耐。
她踉跄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理会自己那只被地面擦伤的手臂,神色倨傲的看着轿子里的白麒枫,一字一句道:“可以抽出一点点的时间,听我说一件事么?”
白麒枫的眼神凝固在她那条染着些许鲜血的白晳手臂上,须臾,唇边扯出一记无情的冷笑,在对方充满期待的目光中,一把放下轿帘,摆出拒绝交谈的姿态,并命令轿夫起轿。
墨云卿哪肯轻易放他离开,她不顾一切的冲到轿前,一把掀开轿帘,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双眸,“白麒枫,此事攸关生死!”
她直呼对方名字的语气,不但把两旁的巡逻兵吓了个够呛,就连白麒枫本人,也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从她的唇内吐露出来的时候,竟然会对他造成如此大的影响力。
他顿时眯起双眼,眼底瞬间迸发出几许危险的光茫。
“明杰。”
“属下在!”
一直候在轿子旁边没作声的赵明杰,很有眼色的向轿窗走过来一步。
“我朝律例有没有明确指出,擅闯官员府门,并且还对该官员造成骚扰的刁民,当如何处置?”
赵明杰先是看了被推倒在地的墨云卿一眼,随后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我朝律法第两百六十九条明确指出,凡是在官员家门口滋事捣乱的,皆可关入监牢,等候最终处置。”
“既然如此,你们还等什么?”
(http://www.kkxsz.com/book/beicjf-1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kkxsz.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