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寿宴落幕 年关筹谋

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扑在东偏殿雕花槅扇上，阿茹娜将羊脂玉棋子轻轻搁在云纹棋盘，忽然抬眸问道：“过些日子便是阿爸嘎额格齐的生辰，寿礼你可准备好了？”铜胎掐丝珐琅香炉里飘出柏子香，裹着新煮的羊奶甜香在暖阁里萦绕。

端敏正用银匙搅动碗里浮着的奶皮，闻言睫毛轻颤：“给皇额娘的寿礼，我己经准备好了。”她指尖无意识着碗边的缠枝莲纹，“为了皇额娘寿辰一事，皇后还专门去求了老祖宗，让苏麻姑姑帮她。”

阿茹娜将手中的羊脂玉棋子落入棋盘：“这也正常，皇后作为新妇，又是一朝国母，阿爸嘎额格齐的生辰这事也算是她接手的第一件大事。”她目光扫过窗外摇曳的宫灯，压低声音道，“宫里这些人的眼睛毒着呢，皇后稍有差错，流言就能从坤宁宫传到神武门。”

“嗯，这么说也对。” 端敏将空碗推到红木几上，鎏金錾刻的海水纹映着她眼底的忧色，“对了，年后二哥就要出宫建府了，还有恭悫的婚事。”琉璃窗外，暮色正将宫墙染成蜜色，远处传来打更声，一声长一声短。

阿茹娜将白子放回紫檀棋盒，盒盖磕在桌面发出轻响：“可不是，这样一看，开了年就要开始忙了。” 她忽然想起去年此时三人还围绕在老祖宗身边听她老人家讲科尔沁的往事，转眼却要搬出宫去。檐角的月光渐渐漫过门槛，在青砖地上投下参差的竹影。

半月后，皇后得太皇太后身边的苏麻喇姑协助，皇太后的寿宴办得有声有色。寿宴当日，慈宁宫张灯结彩，雕梁画栋被五彩的绸缎装点得格外喜庆。宴会上，珍馐美馔摆满了一桌又一桌，精致的瓷器与剔透的琉璃杯在烛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乐师们奏响悠扬的丝竹之音，们身着华丽的服饰，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轻盈的舞姿如同春日里纷飞的蝴蝶。太皇太后和太后坐在主位上，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两人也赏赐了一些珍贵的珠宝、精美的绸缎等物，以示褒奖。后宫其余人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对皇后很是满意，便知皇后的位置算是真正坐稳了。

宫灯一盏接一盏熄灭，阿茹娜踩着月光返回东偏殿。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腾，檀香与雪松香交织弥漫，为清冷的冬夜增添了一丝静谧。殿内，三足铜炉里银丝炭噼啪作响，暖光摇曳，映得窗棂上的冰花忽明忽暗。

“如今皇后这位置算是彻底坐稳了，等到诞下嫡子，皇后和赫舍里氏都能高枕无忧了。”阿茹娜接过碗，指尖触碰到瓷壁的温热，寿宴上皇后腕间那对翡翠镯子的冷光，瞬间在脑海中浮现。镯子在烛火下泛着幽幽绿意，宛如深潭暗藏的幽光。碗里暗红如血的枸杞，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仿佛也在诉说着后宫的隐秘与无常。

寒风呼啸着掠过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惊起槐树上的夜枭。阿茹娜倚着雕花槅扇，目光看向远处。她深知，皇后地位稳固，于后宫而言是定海神针，能带来表面的安宁。可这看似平静的后宫，实则暗潮汹涌，每一道平静的波纹下，都可能藏着致命的旋涡。苏麻喇姑助力筹备的寿宴、太皇太后当众赏赐的翡翠镯子，无一不是无声的权力宣告。

“格格也累了一天了，奴婢去吩咐人准备热水，格格也好早些休息。” 都兰轻柔地说道，指尖己熟练地解开阿茹娜衣襟的盘扣。寝殿内，炭盆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苗欢快地舔舐着炭块，噼里啪啦的声响与绸缎滑落衣架的窸窣声交织在一起。檀木梳妆台上的西洋自鸣钟刚敲过戌时三刻，在静谧的殿内回荡。

“也好，这一天下来还真有些累。” 阿茹娜抬手揉了揉酸胀的肩颈，铜镜里映出她泛青的眼圈。动作忽然一顿，她停下手，声音带着丝绒般的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嬷嬷喊进来。”年关将近，东偏殿上上下下的吃穿用度，还有要打点的人情往来，每一处都得安排周全，容不得半点闪失。

“是。” 都兰脆生生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地退下。鎏金掐丝珐琅香炉中，龙涎香仍在袅袅飘散。不多时，陈嬷嬷便踩着细碎的步子匆匆赶来，佝偻着背在青砖地上行了个万福礼，鬓角的白发被摇曳的烛火镀上一层暖金：“格格，您找奴婢？”她交叠的双手布满岁月的纹路，指节上还沾着调配香料留下的浅褐色痕迹。

“将近年关，可将东西给备齐了？”阿茹娜接过卓娜递来的羊脂玉盏，抿了一口杏仁羊奶。香甜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几分疲惫。她望着火盆中跳动的火苗，光影在陈嬷嬷布满沟壑的脸上明明灭灭，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

陈嬷嬷垂眸思索片刻，条理清晰地回道：“回格格的话，己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诸位阿哥、格格、太妃们的礼品，都按往年的规格备好了，”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烫金礼单，“下人们的年节赏赐也都按规矩置办妥当，这是明细，请格格过目。”

阿茹娜接过礼单，指尖划过工整的小楷。确认一切都安排妥帖后，她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满意地点点头，紧绷的神色也舒缓下来：“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看着陈嬷嬷离去的背影，她靠在软垫上，心想幸好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这个年关总算能安稳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