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病房,消毒水的气味,仪器的低鸣,构成了一座精致而冰冷的囚笼。
容溪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体依旧虚弱无力,但那双眼睛,却不再是单纯的愤怒与绝望,而是如同蒙尘的星辰,在虚弱之下闪烁着冷静而狡黠的光芒。
路德维希离开了,留下掌控感和那句“期待早日康复”。
容溪很清楚,硬碰硬只会加速自己的败亡。猎人享受驯服的过程?
好,那她就陪他玩一场更危险的游戏——用猎人喜欢的“猎物”姿态,藏起獠牙,伺机反噬。
屈辱感被她强行压下,转化为更加冰冷的计算。路德维希切断联系(钟先生“离开”,李明被“建议”),将她置于核心(诊疗所),
目的无非几个:找回袖扣、验证能力、挖出组织,或者…满足他那掌控一切的癖好?
无论哪一种,她都并非全无筹码——她的神秘,她的“价值”,以及…他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兴味。
病房门被推开。严肃的护士推着针剂小车进来。
“林小姐,该打针了。”
容溪转过头,脸上不再是抗拒的尖刺,而是恰到好处的柔弱和一丝不安。
她微微蹙眉,声音带着点沙哑的可怜:“护士小姐…这针…疼吗?我…我从小就怕打针…” 她轻轻缩了缩肩膀,眼神像受惊的小鹿。
护士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林小姐”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她语气依旧平板,但似乎缓和了一点点:“营养针,不疼。请配合。”
“那…那好吧…”容溪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慢吞吞地伸出白皙纤细的手臂,指尖还带着微微的颤抖。她别过脸去,长长的睫毛垂下,仿佛不敢看那针头。
护士动作麻利地消毒、进针。容溪配合地“嘶”了一声,带着点娇气的痛呼,身体微微绷紧。
打完针,她立刻收回手臂,用另一只手轻轻按住针眼,小声嘟囔:“还是有点疼…”
护士看着她这副模样,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推着车离开时,步伐似乎没那么生硬了。
接着是餐点。精致的牛奶煎蛋面包。
容溪没有像之前那样首接抗拒。她坐起身,靠在床头,看着那份食物,脸上露出一点为难和…挑剔?
“只有面包牛奶吗?”她小声问送餐的护士,语气带着点娇憨的抱怨,
“我在北平生病时,姆妈都会给我熬甜甜的红枣桂圆粥…喝了暖呼呼的才好得快…” 她眨眨眼,带着点希冀看着护士,“这里…能做吗?”
护士:“……” 她显然没遇到过在礼和洋行诊疗所点餐的病人。
“冯·克莱斯特先生吩咐了,您需要补充营养。”护士生硬地回答。
“哦…”容溪失落地低下头,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戳着煎蛋,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包,动作优雅却带着显而易见的“食不知味”,充分表达着“这不合胃口但我勉强配合”的委屈感。
护士离开后,容溪脸上那点娇弱委屈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静的算计。示弱,降低对方的警惕性,同时试探路德维希“关照”的底线。红枣桂圆粥?
当然不是目的,只是一个信号——她在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在这囚笼里争取一点“舒适区”。
下午,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路德维希·冯·克莱斯特走了进来。
他依旧一丝不苟,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蓝灰色的眼眸扫过病房,精准地落在容溪身上。
他看到了床头柜上那份被动过、但明显没吃多少的餐点,也看到了容溪此刻的状态——她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诊疗所提供的德文杂志(她当然看不懂),装模作样地翻着,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她身上,给她苍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削弱了几分病气,多了几分…沉静的脆弱感。
“看来林小姐的精神好了些。”路德维希缓步走近,声音低沉悦耳,听不出情绪。
容溪像是被他的声音惊扰,抬起头,看到他时,眼中先是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紧张”,随即迅速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杂志边缘,声音细弱:“冯…冯先生。”
“午餐不合胃口?”路德维希的目光落在餐盘上,语气平淡。
容溪抿了抿唇,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点小女生的抱怨:“…有点…太西式了。我…我习惯喝点粥…”
她抬起眼,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脸颊似乎浮起一丝淡淡的红晕(一半是用力憋的,一半是演技),“我…我是不是太麻烦了?”
路德维希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又带着点娇气”的模样,蓝灰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微光。
他走到床边,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距离不远不近,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却又在社交礼仪的范围内。
“林小姐是病人,有要求可以提。”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会吩咐厨房,明天准备中式粥点。”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德文杂志上,嘴角似乎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林小姐对德文感兴趣?”
来了!试探!
容溪心中警铃微鸣,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窘迫和一丝俏皮,她合上杂志,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才不是呢!这些弯弯曲曲的字母,看得我头都晕了!只是…太无聊了嘛…”
她微微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连她自己心里都在唾弃这演技),“这里什么都没有,闷死了。”
她巧妙地避开了“懂不懂德文”的问题,转而抱怨环境,将话题引向“无聊”,试探他的反应——是否允许她接触更多信息?
路德维希看着她生动的表情(虽然是演的),听着她带着点娇嗔的抱怨,眼神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他伸手,从她手中抽走了那本德文杂志。
“既然看不懂,就不要勉强。”他的动作很自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容溪的心跳漏了一拍,强忍着没有缩手。
路德维希将杂志放到一边,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又仿佛带着一丝…纵容?
“林小姐觉得无聊?那…想玩点别的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磁性。
玩?容溪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好奇和一丝期待:“玩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呀。” 她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病房。
路德维希没有回答,而是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啪嗒。
一副小巧精致的象牙国际象棋,被轻轻放在了容溪盖着被子的膝盖上。棋子温润细腻,黑白分明,雕刻着繁复的纹路,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会下棋吗?”路德维希看着她,蓝灰色的眼眸如同平静的深湖。
容溪看着膝盖上的棋盘,心中念头飞转。下棋?他到底想干什么?试探她的智力?耐性?还是…仅仅为了打发时间,观察她?
“会一点…小时候跟父亲学过,但很久没下了,都忘得差不多了。”她实话实说,带着点不好意思。示弱,同时留有余地。
“无妨。”路德维希拖过旁边的椅子,优雅地坐下。他径自摆好了棋盘,将黑方推给了容溪。“打发时间而己。我让你一个车?”
他的姿态从容,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仿佛在说:游戏开始了,猎物,让我看看你能走几步。
容溪看着棋盘,又看看眼前这个英俊得不像话却又危险至极的男人。阳光落在他金色的发梢和挺首的鼻梁上,给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暖色,却无法融化他眼底的深邃。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指尖捻起一枚冰冷的黑色士兵。
“那…冯先生可别嫌我下得慢。”她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带着点羞涩、又带着点狡黠挑战意味的笑容。
棋局开始。
路德维希执白先行,攻势凌厉,大开大合,如同他的气场,每一步都带着逼迫感。
容溪执黑,谨记“会一点”的人设,落子谨慎,甚至有些“笨拙”,但偶尔在看似无意的角落,会走出一步让路德维希蓝灰色眼眸微微闪动的“妙手”或“险招”。她并不追求胜利(那太假),而是巧妙地控制着节奏,时而蹙眉苦思,时而因为“意外”吃掉对方一个棋子而露出小小的得意笑容。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绝不仅仅是一盘棋。
棋子在棋盘上无声地碰撞、厮杀。
容溪在示弱中藏锋,在笨拙中设伏,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落子的犹豫,编织着一张无形的网,试图捕捉路德维希情绪的任何一丝缝隙。
路德维希则在进攻中观察,在纵容中审视,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只小猎物如何在棋盘上笨拙地闪躲、试探,甚至偶尔伸出稚嫩的爪子,试图挠他一下。
病房里,只有棋子落下的清脆声响,和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危险又暧昧的气流。
当路德维希用一个教科书般的“将杀”结束这盘棋时(他刻意放水让局面持续了很久),容溪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懊恼的轻呼,小脸垮下来,带着点不服气:“啊…输了!冯先生太厉害了!”
路德维希看着容溪那副“输得心服口服又有点不甘心”的小女儿情态,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加深了。他修长的手指捻起棋盘上代表自己胜利的白色国王,在指尖把玩着,目光却牢牢锁住容溪的眼睛,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林小姐下得很…有趣。虽然棋力生疏,但…很有想法。”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蓝灰色的眼眸如同深潭,倒映着容溪此刻刻意展现的、带着点挫败又亮晶晶的眼神。
“明天,继续?”
容溪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像是被他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小声应道:“…好。” 声音里带着点被强大对手激起的、不服输的斗志,又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感?
路德维希满意地站起身,将棋盘和棋子收好。
“好好休息,林小姐。”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唇上停留了一瞬,补充道:“红枣桂圆粥,明天会送到。”
说完,他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外。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
容溪脸上的羞涩、懊恼和那点小小的依赖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她抬手,轻轻抚过刚才被他指尖无意擦过的手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触感。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同样玩味的、带着锋锐的弧度。
“路德维希·冯·克莱斯特…”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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