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杰哥咖啡」的空调外机发出濒死般的嗡鸣。杰哥擦拭着木质柜台角落布满裂纹的檀木匣,这是三个月前暴雨夜,一位佝偻老者匆匆留下的物件,说是「寄存在有缘人处」。匣子表面用银丝嵌着戏楼纹样,锁孔里凝结着暗红蜡渍,当铜铃炸响的瞬间,匣子突然自行弹开,露出里面用油纸层层包裹的皮影道具。泛黄的牛皮人偶关节处缠着暗红丝线,手指骨节处还残留着黑色的焦油痕迹,戴凤冠的女性人偶那对用贝壳镶嵌的眼睛突然闪过幽光,手臂诡异地自行摆动,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檐下铜铃毫无征兆地炸响,声音尖锐刺耳,像是金属刮擦的声响。穿堂风裹着陈年木屑与桐油的气味灌进来,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个身着大红色嫁衣的女子。她的盖头己经破烂不堪,露出半张泛着青灰色的脸,左眼空洞无物,右眼却死死盯着柜台上的皮影,嘴角歪斜着,凝结的血痂随着她的动作簌簌掉落。嫁衣上金线绣的并蒂莲早己发黑,裙摆处还沾着潮湿的泥土,隐约能看见蚯蚓在布料间蠕动。
“老师傅...能借个亮么?”女子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戏班子的油灯...灭得蹊跷。”她抬起手,手腕上套着的银镯子叮当作响,却渗出黑色的液体,在地面汇成蜿蜒的细流。杰哥注意到她的指甲缝里塞满暗红色的泥土,掌心还有道新鲜的刀伤,皮肉外翻处露出森森白骨。
杰哥将刚煮好的乌干达咖啡推过去,深褐近黑的液体在骨瓷杯中泛着浓郁的莓果与烟熏气息,表面浮着细密的油脂。女子猛地后退半步,盖头滑落,露出满头缠绕着稻草的头发。她盯着咖啡杯,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这颜色...和戏台下的血池一模一样!他们说演得不够逼真,要我尝尝血的滋味!”话音未落,她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的不是痰液,而是细碎的皮影碎片,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我本是关中最有名的皮影戏女班主。”女子颤抖着触摸咖啡杯,杯壁上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手印,“民国二十三年,县长寿宴点名要看《孟姜女哭长城》。他们嫌普通皮影不够鲜活,非要...”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小店的灯光骤然转为青白色。杰哥眼前浮现出破旧的戏楼,台下坐满面容扭曲的观众,戏台上,女子被绑在巨大的皮影操纵架上,西肢被强行装上木质关节,身上覆盖着半透明的牛皮。
“他们把我做成了活皮影!”女子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嫁衣化作无数碎片在空中飞舞,“每根手指都插着钢针,连眨眼都要听他们摆弄!那场戏演了三天三夜,我的血浸透了整个戏台...”她的声音渐渐变得飘忽,发间的稻草突然燃起幽蓝的火焰,“求求你...让这场戏...永远落幕吧...”
女子的身影彻底消散的刹那,杰哥手中的皮影人偶突然发出清脆的关节响动。原本空荡荡的墙面,不知何时竟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戏楼飞檐,牛皮人偶们自动排列在「幕布」前,开始无声地上演《孟姜女哭长城》。没有操纵杆,没有唱词,只有皮影们僵硬机械的动作,以及女子那具戴凤冠的人偶空洞的贝壳眼睛。当人偶演绎到孟姜女哭倒长城时,咖啡杯里的乌干达咖啡突然沸腾翻涌,在空中凝成血红色的丝线,缠绕在皮影关节上,仿佛为它们注入新的「操纵者」。
当杰哥逐渐清醒时却发现檀木匣与皮影道具尽数消失,地面只留下滩形似戏台的黑色黏液。窗外的槐树飘落的不是花瓣,而是细小的牛皮碎屑,这些碎屑飘到黏液上,竟自动组合成皮影人物的形状。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黏液与碎屑瞬间蒸发,只在地面留下淡淡的皮影戏幕布印记,而印记的角落里,隐约可见半行用血书写的戏文,字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散。此后每个雨夜,咖啡机萃取乌干达咖啡豆时,蒸汽中都会浮现皮影轮廓,而那股悠悠且醇厚的咖啡气息里,总会掺杂着陈年桐油的味道,弥漫在小店的每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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