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怀表停摆时

玻璃窗突然蒙上一层诡异的白雾，杰哥擦拭咖啡机的手猛地顿住。明明空调开着制冷，豆袋椅上却缓缓浮现出湿漉漉的水痕，形状恰似有人正坐在那里。更惊悚的是，操作台下方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一串带着哭腔的嗡鸣——那是亡魂登门的信号。

锈迹斑斑的卷帘门发出垂死般的呻吟，缓缓升起的缝隙里，浑浊的海水倒灌而入。一个身着海军制服的男人佝偻着背钻进来，肩章上缠绕的腐烂水草随着步伐簌簌掉落，军靴踩过的地板瞬间长出墨绿色的苔藓。他的左眼蒙着灰白翳膜，右眼却完好得惊人，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无数张惊恐的小脸。

"黑咖啡，不要加糖。"男人开口时，喉结处的裂口渗出黑色的液体，像是浸泡多年的机油。杰哥注意到他胸前的怀表链正以反方向旋转，表盖缝隙里不断溢出带着磷火的淤泥，在地面勾勒出残破的船锚图案。淤泥所到之处，木质地板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隐约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婴儿手印。

研磨咖啡豆的声响混着铁链拖拽的铮鸣，男人枯瘦的手指突然穿透桌面，在木头上留下五道冒着寒气的指痕。"1947年的台风夜，'致远号'在北纬23°17'遭遇风暴。"他腐烂的指甲划过自己脖颈的裂口，"当所有船员往救生艇逃窜时，我听见底层货舱传来指甲抓挠钢板的声音。那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极了小老鼠饿急了啃食木板。"

店内温度骤降至冰点，咖啡机的蒸汽在空中凝结成透明的船体。杰哥惊恐地看见，无数婴儿的小手从船底伸出，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血垢。有些小手上还戴着精致的银镯，却被海水浸泡得发黑变形。男人突然扯开制服，露出布满弹孔的胸膛："我撬开货舱铁门，里面关着三十七具木箱，每个箱子都用浸过福尔马林的布条堵着缝隙。木箱上还贴着标签，写着不同的生辰八字。"

"他们是南洋来的'货物'。"男人的声音混着婴儿的啼哭，怀表突然炸开，表盘里爬出密密麻麻的铁线虫。这些铁线虫扭动着，在空中组成了一幅画面：船舱内，几个船员正粗暴地将啼哭的婴儿塞进木箱。"船长说这是给达官贵人'续香火'的'活物'，哭闹最凶的那个孩子......"他空洞的眼窝里渗出黑色的脓水，"我抱着他跳进海里时，鱼叉刺穿了我的喉咙。在下沉的过程中，我看着孩子的小脸慢慢失去血色，他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恐惧和不解。"

杰哥煮好的咖啡表面突然沸腾，漂浮的泡沫拼凑出海底沉船的坐标。更诡异的是，杯壁上浮现出细小的血字："第7号婴儿右耳后有朱砂痣"。男人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无数发光的浮游生物，在半空中组成最后的画面——昏暗的地下室里，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正抚摸着孩童脖颈的编号项圈，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叠厚厚的交易账本。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海雾，地板上的苔藓瞬间枯萎，只留下那枚怀表。表盖内侧的照片己然泛黄，年轻的海军军官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背景里"致远号"的船舷上，隐约可见"福记贸易行"的字样。而此刻，店外的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杂音中夹杂着新闻播报："近日，渔民在近海打捞起刻有编号的青铜牌，警方初步判断与多年前的一起人口失踪案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