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终于清晰地勾勒出那扇巨大铁门的轮廓。
足有三米多高,由粗壮的、锈迹斑斑的铁条焊接而成。
曾经可能刷着黑漆,如今早己剥落殆尽,只剩下大片大片如同凝固污血般的深红锈迹。
铁门沉重地向内敞开着,一边的门轴似乎己经断裂,导致整扇门以一种极其扭曲的角度歪斜着,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强行撕裂。
门楣上方,一块同样锈蚀得几乎无法辨认的牌匾,依稀能看出“云山精神病院”几个字的残骸,如同垂死巨兽最后吐出的哀鸣。
大门后面,是无尽的、粘稠得如同墨汁般的黑暗。
手电光柱奋力刺入,也只能照亮门前一小片狼藉的空地:
破碎的砖石瓦砾浸泡在浑浊的雨水中,疯长的杂草如同绿色的鬼爪,缠绕着倾倒的灯柱残骸。
更深处!
一栋庞大、沉默的灰白色建筑如同蛰伏的巨兽,在雨夜中显露出它模糊而压抑的轮廓,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无数只失去眼球的眼眶,无声地注视着不速之客。
林墨站在扭曲的铁门前,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进脖颈。
一股远比外界更加阴冷、更加沉重、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绝望和疯狂的气息。
如同实质的冰冷潮水,从门内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扑面而来,瞬间将他淹没。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
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腐朽的空气刺痛肺叶。
他攥紧了手中的强光手电和那把生锈的剃刀。
如同握住仅有的武器和微弱的希望(或者说,绝望的凭证?)!
一步,踏入了云山精神病院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大门!
“吱嘎——呀——”
生锈的门轴在他经过时,发出一声漫长、凄厉、如同垂死之人呻吟般的摩擦声,在死寂的雨夜中远远传开,听得人头皮发麻。
门内。
是一个荒废破败的前院。
手电光扫过,遍地狼藉。碎裂的玻璃、腐朽的木屑、扭曲的铁架浸泡在浑浊的雨水中。
正前方,就是那栋主楼。
灰白色的墙体在雨水冲刷下显得格外肮脏,布满了深色的、如同巨大泪痕般的水渍和肆意蔓延的黑色霉斑。
藤蔓如同贪婪的巨蟒,从破碎的窗户爬进爬出,缠绕着墙体。
整栋建筑没有任何灯光!
只有林墨手中这道孤零零的光柱,在风雨飘摇中艰难地切割着粘稠的黑暗。
更显得这栋死寂的建筑庞大、阴森、压迫感十足。
主楼的正门同样敞开着,门板早己不知去向,只剩下一个黑黢黢的、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
林墨没有立刻进入主楼。
他站在前院,强忍着脸上那愈发剧烈的奇痒和心头沉甸甸的压迫感,手电光柱谨慎地扫视着西周。
他的目光如同探针,搜索着任何可能的线索。
光柱扫过主楼侧面一堵相对完整的墙壁时,林墨的脚步猛地顿住!
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普通的砖墙!
在手电强光的照射下,那灰扑扑的墙面上,赫然镶嵌着一面……镜子!
一面巨大的、边缘包裹着繁复雕花铜框的……民国风格梳妆镜!
镜面似乎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和污垢,但依旧能反射出林墨手电光模糊的光晕。
那铜框早己氧化发黑,爬满了绿色的铜锈!
但上面精细雕刻的缠枝莲纹和蝙蝠图案,依旧透着一股陈旧而诡异的华美气息。
林墨的心跳漏了一拍!
病历上提到的“巨型镜箱”……
难道是真的?
他立刻移动手电光柱,光束如同探照灯,扫向旁边的墙壁!
一面……又一面!
手电光所及之处,在主楼一楼的侧墙上,每隔几米。
就镶嵌着一面几乎一模一样的、巨大的民国梳妆镜!
它们有的镜面碎裂,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有的被厚厚的污垢覆盖,模糊不清;
但更多的,只是蒙着一层灰,在强光下幽幽地反射着冰冷的光。
这些镜子如同无数只沉默的眼睛,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建筑的外墙上,无声地凝视着闯入者!
整栋建筑的外墙,仿佛披上了一层由无数镜面构成的、诡异而扭曲的鳞甲!
这哪里是医院?
这分明是一个由镜子构成的……巨大囚笼!
一个活生生的“镜箱”!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林墨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些密密麻麻、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镜面。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将手电光对准了主楼那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门洞。
进去!
必须进去!
他不再迟疑,大步走向那黑暗的门洞。
脚下踩过破碎的玻璃和腐朽的杂物,发出“咔嚓”、“噗嗤”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格外刺耳。就在他即将踏入主楼内部黑暗的瞬间——
一阵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沙沙”声,再次从他右后方的黑暗中传来!
林墨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
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
又是那个声音?!
那个小女孩?!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猛地转身!手电光柱如同惊弓之鸟般,倏地扫向声音来源——主楼外墙角落,一个半塌的、像是废弃花坛的阴影里!
光柱精准地笼罩了那片区域!
那里,没有小女孩。
只有一只……猫?
一只体型不大的黑猫,蜷缩在破碎的水泥块和湿漉漉的杂草间。
它的毛发被雨水完全打湿,紧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
显得更加弱小可怜。它似乎被强光和突然出现的林墨吓到了,猛地抬起头。
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竖瞳,带着极度的惊恐和警惕,死死地盯住了林墨!
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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