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壁灯在容景川指尖投下细碎的影，他解袖扣的动作慢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停在第二颗纽扣前。
衣柜里月白色睡裙的珍珠暗纹泛着幽光，苏晚蹲在地毯上整理医药箱，金属镊子碰撞玻璃药瓶的轻响里，他忽然开口：“你以前学过医？”
苏晚的指尖在酒精棉片上顿了顿。
医药箱里还躺着半盒没拆封的薄荷糖，和他方才放在她膝头的糖纸是同一款。
她垂着眸将棉片码齐，声线平稳得像无风的湖面：“兴趣使然。”
“兴趣？”容景川低笑一声，转身时西装肩线蹭过衣柜镜面，“那你刚才在书房喝完茶，还能立刻判断我心跳过速，也是兴趣？”苏晚的睫毛颤了颤。
三小时前在老宅偏厅，他握着茶杯的手突然发颤，茶水溅在她腕间，她触到他脉搏时就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旧疾发作”，分明是刻意漏出破绽。
此刻她将最后一支体温计卡进卡槽，抬眼时眼底漫过层薄冰：“容先生的袖口沾了速效救心丸的药粉，心跳快过常人三十次，换谁都能看出不对。”
容景川的目光掠过她垂落的发尾。
她跪坐在地毯上，浴巾松松系着，露出锁骨下那道极淡的疤——和他手背上的伤痕，隔着三年光阴在同一位置交叠。
他屈指敲了敲自己左臂，白衬衫下隐约露出个淡青色针孔：“那你呢？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学过医？”
苏晚的呼吸轻了半分。
方才在檐下借他力起身时，她瞥见他挽起的袖口下有两道平行的针痕，那是长期练习静脉注射才会留下的印记。
“痕迹很明显。”她起身将医药箱推到床底，转身时浴巾滑至肩头，“像你这样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学扎针。”
容景川忽然逼近一步。
他身上还带着夜风里的冷香，混着点薄荷糖的甜，将她逼到衣柜前。
镜中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他望着她绷紧的下颌线，声音放得又轻又慢：“你是谁？”
苏晚的后背贴上冰凉的镜面。
她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在肋骨上——这是特工训练里最危险的信号，说明情绪正在失控。
她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指尖悄悄扣住浴巾结：“我是林殊，容家长房的养女。”
“是吗？”容景川的指尖扫过她耳后碎发，“那你知不知道，林殊小时候得过一场怪病？”他的指腹停在她后颈穴位上，“高烧不退，浑身起紫斑，连瑞士的专家都说是基因缺陷。后来突然好了——”他的拇指轻轻按了按，“据说是被个穿黑风衣的女人抱走，三个月后送回来时，连胎记都变了位置。”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在接受任务前看过林殊的所有资料，却独独没提过这场怪病。
三年前“暗鹰”给她的身份档案里，只写着“容家走失的养女”，此刻容景川说出的细节像把淬毒的刀，精准挑开她伪装的缝隙。
“容先生消息很灵通。”她强迫自己扯出个淡笑，手却在身侧攥成拳。
衣柜里月白色睡裙被风掀起一角，扫过她手背，像根绷紧的弦。
容景川望着她泛红的耳尖，忽然退后两步。
他弯腰捡起她方才掉在地上的听诊器，金属圆盘在掌心转了两圈：“老太太最信中医，明早你给她按肩时，记得用点力。”他转身拉开卧室门，夜风吹得壁灯晃了晃，“对了——”
苏晚扶着衣柜稳住身形，抬头正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眼。
“你医药箱里的麻醉剂，该换新的了。”他关门前留下这句话，脚步声渐远。
苏晚盯着紧闭的房门，喉结动了动。
她快步走到窗边，望着容景川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这才摸出手机按下一串加密号码。
屏幕蓝光映着她发白的指尖，刚要拨号，床头柜上的闹钟突然亮起——凌晨两点十七分。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比昨夜更沉了些。
苏晚望着镜中自己泛青的眼尾，忽然想起容景川关门时，她瞥见他西装内袋露出半截黑色优盘。
那是“夜枭”特有的加密设备，三年前在日内瓦仓库，他也是用同样的优盘，传给她容家旧案的关键线索。
她扯下浴巾扔到沙发上，真丝睡裙滑过肩头时，兜里掉出颗薄荷糖。
糖纸皱巴巴的，和他方才给的那张几乎一模一样。
苏晚捏着糖纸坐在床沿，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是沈秘书去取什么东西了？
床头柜上的闹钟跳到两点十八分。
苏晚忽然起身拉开衣柜，月白色睡裙下压着个牛皮纸袋，是她今早趁容景川开会时藏的。
她抽出里面的文件，最上面一张是容老太太的体检报告，心脏主动脉有处旧伤——和她母亲当年调查的那起医疗事故，位置分毫不差。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大半。
苏晚将文件塞回原位，转身时瞥见镜中自己腰间的旧疤。
三年前日内瓦爆炸的碎片划过皮肤的痛感忽然涌上来，混着容景川方才按在她后颈的温度，在神经末梢刺出一片麻痒。
她躺到床上时，床头柜的闹钟显示两点二十。
苏晚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听见自己均匀的呼吸声——这是特工训练的成果，哪怕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也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
苏晚闭着眼睛摸过床头，指尖触到冰凉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看见有条未读消息：【明早六点，老宅西厢房。】
发件人是“暗鹰”的联络号。
苏晚刚要回复，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她迅速熄灭屏幕，听见容景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晚晚？”
苏晚的呼吸顿住。
“该起床了。”他的指节轻叩房门，“老太太今早要喝你煮的参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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