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听见容景川的声音时，正盯着手机屏幕上父母的旧照。
暗鹰的消息还躺在未读栏里，泛着幽蓝的光，像道悬而未决的剑。
她迅速把手机扣在床头柜上，指腹蹭过照片里母亲别在鬓角的玉兰花——那是她十二岁生日时，母亲用最后半块工资买的。
“来了。”她应了一声，声音平稳得像是刚从深眠中苏醒。
镜子里的人眼底虽有青影，睫毛却挺得像把小扇子，这是特工的基本功：再疲惫也要保持表面的从容。
换运动服时，她刻意挑了件藏青色速干衣，宽松的剪裁恰好遮住腰间那道月牙形旧疤。
三年前日内瓦仓库爆炸时，碎片就是从这里扎进肉里的，当时容景川的优盘就握在她另一只手里，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推开房门，容景川倚着门框，晨雾漫过他的肩线，浅灰色运动服衬得他脖颈更白。
他手里捏着副蓝牙耳机，见她出来，递了半副过来：“老太太改了主意，说晨跑后喝参汤更补。”
苏晚接过耳机的瞬间，指腹擦过他掌心的薄茧——和三年前在仓库递优盘时的触感一模一样。
她垂眸将耳机塞进耳孔，电流般的触感顺着耳垂爬进心脏：“容总今天兴致好。”
“陪夫人晨跑，是丈夫的义务。”容景川转身下楼，脚步轻得像片羽毛。
苏晚盯着他微驼的脊背，想起昨夜他西装内袋露出的黑色优盘——那是“夜枭”特有的加密设备，三年前也是这样的优盘，给她递来容家旧案的关键线索。
此刻它正随着他的动作在运动服口袋里若隐若现，像颗暗藏的棋子。
沈秘书早己等在楼下，抱着皮质记录本站在玄关，见两人下来，低头在本子上划了道线。
苏晚注意到他翻页时，露出半张“晨练计划”的表头，字迹是容景川特有的瘦金体，笔锋锐利得像把刀。
小区跑道被晨露浸得发亮，容景川起速很稳，配速六分半——这个速度对普通人是慢跑，对特工而言连热身都不够。
苏晚调整呼吸，让心跳维持在每分钟八十次，和他保持半步距离。
她的运动鞋底几乎没发出声响，这是特工训练的成果：再剧烈的运动，脚步也要轻得像猫。
第一圈，她数他的步频：每公里178步，落地时前脚掌先触地，是长期练习短跑的习惯。
第二圈，她听他的呼吸：吸气三秒，呼气西秒，比健康成年人更绵长，肺部扩张度至少比表面数据高30%。
第三圈，他轻咳了两声，手虚虚护在胸口——但指节没有发白，喉结的震动也太轻，像在演给观众看。
“在数我咳了几次？”容景川突然侧头，晨雾里他的眼尾微挑，“上次在医院，医生说我肺功能只有常人的六成。”
苏晚的睫毛颤了颤。
她的余光扫过他汗湿的后颈，那里有块淡粉色的旧斑——是手术疤痕，却不是肺叶切除的位置。
“容总觉得，常人的肺功能，能支撑连续三圈配速六分半吗？”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在运动腕带的心率监测区按了按，“我的表显示，您现在心率110，比我还低。”
容景川突然放缓脚步，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她额前碎发乱飞。
他的笑意在眼底漫开，像雪水漫过春溪：“晚晚观察得很仔细。”
“毕竟要做夫妻。”苏晚迎上他的视线，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总要知道枕边人是不是纸糊的。”
容景川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梢。
他的指尖停在她耳尖，那里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这是她藏不住的破绽，像小时候被师父摸头时的反应。
“那你觉得，我是纸糊的吗？”
“比看起来结实。”苏晚后退半步，避开他的触碰，“但装病装得太刻意。上回在书房咳得手帕都染红了，结果我在垃圾桶里找到半片润喉糖的包装纸——血是用甜菜根汁调的吧？”
容景川的瞳孔缩了缩，随即低笑出声。
他的笑声撞碎晨雾，惊起几只麻雀：“晚晚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一次见你咳血。”苏晚望向跑道尽头的喷泉，水珠在晨光里折射出彩虹，“你咳完后，手指在桌沿敲了三下——和‘夜枭’情报组确认消息时的习惯一样。”
晨跑结束时，沈秘书递来毛巾，记录本上的字迹己经密密麻麻：心率、配速、对话内容，甚至苏晚擦汗的频率都标了星号。
容景川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忽然看了眼手表：“赵律师九点到，婚前协议的事，晚晚和我一起谈？”
苏晚接过沈秘书递来的温水，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和她昨夜在容老太太体检报告里看到的，恒温杯水温记录分毫不差。
她仰头喝了一口，温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像块烧红的铁：“好。”
容景川转身往回走，运动服口袋里的优盘撞在腿上，发出轻响。
苏晚望着他的背影，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是暗鹰的消息提醒。
她摸出手机，屏幕上的字刺得眼睛发疼：【老宅西厢房，十分钟后。】
晨雾渐散，容家的雕花铁门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苏晚捏紧手机，看着容景川的身影消失在门廊下，忽然想起昨夜他说的那句话：“你医药箱里的麻醉剂，该换新的了。”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己经在为今天的晨跑，甚至上午的谈判，布下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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