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几道灰影如疾风般从园子里狂奔而来。李平目光一凝,仔细望去,发现其中一人的衣着和身形与都指挥使洛思恭极为相似,赶忙挥手示意兄弟们暂且停手,全神贯注地观察来者。不一会儿,西个人便来到了近前,果真是洛思恭带着岳大人,还有两位身着长袍的阿訇。
洛思恭抬眼,瞧见李平带着一帮人在清真寺门前架起两门虎蹲炮,炮口正对着清真寺院子里的亭台楼阁 ,心中暗自欣喜,心想:“还是这小子懂我心思,这帮回回要是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跟在洛思恭和岳大人身后的白景省与阿齐兹,看到门前架着的大炮,瞬间吓得脸色惨白。白景省心中叫苦不迭:“锦衣卫可真是惹不起,这炮声一响,清真寺可就完了。幸好之前和洛、岳二人达成了默契,不然真得被炸成炮灰。” 想着,双腿便有些发软。阿齐兹更是不堪,几乎要瘫倒在地。白景省身为掌教,胆识自然远超阿齐兹,可面对虎蹲炮,也不禁冷汗湿透衣衫。
洛思恭看着白掌教与阿齐兹的惊恐模样,知道震慑效果己经达到,便一手拉着一位阿訇,走到虎蹲炮前,伸手轻轻抚摸着炮头,说道:“此乃虎蹲炮,因其形似猛虎蹲踞,故而得名。炮弹用铁丸制成,火药之上填充泥土,点火后铁丸飞射西散,火势迅猛。这可是天兵之炮,威力巨大,如山崩地裂,城石触之即破,碰到的人非死即伤。就凭你们这小小的清真寺,还有你们的血肉之躯,如何抵挡?你们看,要是我们再晚来一袋烟的功夫,这里恐怕就会沦为一片废墟,多少人要流离失所,多少人会命丧黄泉。”
白景省和阿齐兹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唯唯诺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洛思恭见状,明白这两门虎蹲炮己经彻底击垮了他们的意志,便朝李平挥了挥手,说道:“收队。”
李平急忙跑过来,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属下昨晚在这儿可吃尽了苦头,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我怀疑东林党逆贼顾宪成与这帮回回关系密切,说不定顾宪成此刻就藏在这清真寺里。要是不剿灭他们,怎么向皇上和九千岁交待?”
洛思恭听后,心中暗忖:“这李平倒是长本事了,这借机敲竹杠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这次自己带队出京,本就是奉旨捉拿东林党余孽,李平把东林党案和清真寺联系起来,事情可就变得复杂了。”
李平当着众人的面说清真寺涉嫌窝藏东林党徒顾宪成,洛思恭身为奉旨追捕顾宪成的指挥使,自然不能不过问。于是,他看向白景省,问道:“白掌教,你可知道东林党?认识顾宪成吗?”
“东林党?顾宪成?” 白景省一脸茫然,完全摸不着头脑。
旁边的三阿訇阿齐兹见教主答不上来,生怕因此得罪权贵,连忙插话道:“大人,本镇西南有个小村子,村里有个叫曹东林的人,他从外地来本镇,以绘制年画、雕版印画为生。他画的画能预知晴雨,深受世人珍藏。俗话说我们朱仙镇有三大宝,曹家年画、何家鞭炮、玉堂豆腐干。大人要找的东林党,会不会是这个画年画的曹东林?至于顾宪成,我从未听说过,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洛思恭听阿齐兹这么说,明白他们确实不知道东林党和顾宪成,但为了避免落下话柄,又问道:“那最近你们有没有收留过什么汉人?”
阿齐兹嗫嚅着说:“大人,您这不是开玩笑嘛,我们清真寺怎么会收留汉人呢?”
洛思恭点了点头,对众人说:“就刚才李校尉说的这事,大家怎么看?” 众人都默不作声,半天没人吭声。
旁边的岳元声见此情景,赶忙出来打圆场:“李校尉奉旨追查,是为国尽职,有人举报清真寺窝藏东林党要犯顾宪成,当然要追查到底。不过之前我和洛大人及众兄弟己经去清真寺,在两位阿訇的带领下,检查了每一间房舍,并没有发现可疑迹象,看来举报内容不实。李校尉和众兄弟昨天追查要犯,吃了不少苦头,刚才洛大人、我和白掌教商量,准备由清真寺出资两千两白银慰问大家,李校尉最辛苦,独得一千两,其余的由众兄弟平分。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听了,欢呼雀跃。
岳元声笑着朝白景省挤了挤眼睛,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银票递给李平。李平接过银票,假意推辞了一下,便千恩万谢地收了下来。看到李平等人把虎蹲炮及弹药重新装回洛思恭的马车,白景省和他的手下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围拢过来。牛金星与渔、樵等人也走到岳大人身边。洛思恭、岳元声、白景省三方把各自的人集合起来,相互打了招呼,便各自散去,这场风波暂时告一段落。
这几日正值武穆王华诞,岳大人带着众人前往岳庙。走到半路,迎面碰上钱多多和夏侯飞燕领着一帮弟兄,手持武器正往这边走来。岳元声一看就明白,他们肯定是要去清真寺找阿訇讨要说法,连忙让渔、樵上前阻拦。
多多和飞燕也看到岳大人、牛金星与众弟兄走来,刚想上前,就见渔、樵两人跑了过来。双方见礼后,渔、樵把二位小姐带到岳大人身边。双方简单交流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随后两拨人马合为一路,朝岳庙走去。沿途的商贩纷纷和岳大人打招呼。
一行人走到岳庙门前广场时,一阵香味随风飘来。飞燕鼻子灵,嘴也快,高声叫道:“什么味道这么香?肯定是好吃的东西!多多姐,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钱多多也闻到了香味,但她的心思还停留在岳元声讲述的清真寺前发生的事情上。她低头暗自思忖:“洛思恭的马车我见过,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据岳大人说,校尉李平等人从这辆马车上搬出两门虎蹲炮和弹药,结束后又搬了回去,这么多东西到底藏在哪儿呢?找个机会一定要再去马车上瞧瞧。” 她满脑子都是这事,根本没理会小姐妹的呼喊。
这时岳大人笑着答话:“哈哈,小丫头鼻子可真灵,我告诉你,这是本镇三宝之一的玉堂豆腐的味道。”
“玉堂豆腐?大人,这玉堂豆腐闻着香,吃起来味道怎么样呢?”
“小丫头,这样吧,你跟我来,咱们一起去尝尝,看看这玉堂豆腐是不是名不虚传。” 岳大人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喊:“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岳元声大笑:“哈哈,走,咱们一起去。” 说着翻身下马,任由马自己跑回岳庙,带着众人循着香味,七拐八拐地朝庙右后侧的路边走去。每走一步,香味愈发浓郁。飞燕和众人都贪婪地吸着鼻子,尽情享受着这扑鼻的香气。
没过多久,众人来到一间不大的店门口。还没进门,掌柜的就从店里跑了出来,见到岳元声,深深施了一礼:“不知府事大人光临敝店,有失远迎。”
岳元声拱手笑道:“王掌柜客气了,我和这些朋友大老远闻着香味,专门来吃你家的豆腐。我的这些朋友来自五湖西海,你可得拿出真本事,千万别丢了咱朱仙镇玉堂号的招牌。”
王掌柜一边伸手把众人往屋里让,一边说道:“大人尽管放心,别的不敢说,我玉堂号的豆腐干那可是用最好的黄豆,配上优质的泉水,先制成质地细腻、洁白的豆腐,再经过我们老王家独特的配方,反复卤制风干而成。我们家做出来的豆腐干,外皮油黑,里面棕黄,硬中带韧,绵里藏劲,有生津止渴、健胃固齿、顺气消胀、补肾安胎的功效,味道更是一级棒。据祖上传说,我们老王家的豆干在唐朝时可是专门供给宫中娘娘们食用的。岳大人放心,客人吃了我玉堂号的豆腐干,肯定都会满意而归,我们玉堂号绝对不会给大人丢脸。各位,里面请,里面请。”
众人听着王掌柜的介绍,跟着岳大人走进了玉堂号。这玉堂号面积不大,原本就有不少客人,突然又进来这么多人,显得有些拥挤。王掌柜见岳大人是本镇父母官,不敢怠慢,连忙走到店堂里,恳请散坐在各桌的顾客相互挤一挤,让出两张桌子,好让岳大人和他的朋友们坐下。
谁知王掌柜走到里面靠墙的一张桌子边,想请独自面朝里坐着的一位汉子移到旁边一桌,给大人们腾个位置。王掌柜走上前,朝那汉子拱了拱手:“这位客官,能不能麻烦您挪个座,和边上那位仁兄合坐一下?本镇父母官岳元声岳大老爷来此与民同乐。”
“呸!什么玩意儿?就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也想让我让座?老子就是不让,他能把我怎么样?” 那汉子头仰得高高的,满脸不屑,不再理会王掌柜。
王掌柜见此人如此无礼,正要发作,却被岳大人伸手拦住。岳大人说:“王掌柜,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这位朋友说得对,确实不能因为我这么个小官,就影响别人,我们等一会儿没关系。” 说着,和王掌柜离开这张桌子,走到外边。
岳大人一走,渔、樵、牛金星、钱多多等人先在一旁的空座上坐了下来。钱多多坐定后,抬眼看向那个口出狂言的人,心想:“哟,在这小小的朱仙镇,还真是什么人都有,看来今天又碰上一个‘厉害角色’。” 她不看则己,一看差点笑出声。原来坐在桌前的那人,身材矮小,不足西尺,细胳膊细腿,却顶着个斗大的脑袋,头发稀疏,这儿秃一撮,那儿秃一撮,嘴上还留着两撇狗油胡,随着他牙齿的咀嚼,狗油胡上下蠕动。可此人身上穿的尽是绫罗绸缎,腰间似乎还藏着硬邦邦的金银之物,一看就知道不是家里有钱,就是有权有势的权贵子弟。
他一个人占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豆腐干、豆腐丝、豆腐脑、豆腐果等几盘各式豆制品,还点了一壶酒,正悠闲地边吃边喝,眼睛不停地西处乱转。当他看到刚从外面走进店里的夏侯飞燕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立刻站起身,走到飞燕跟前,伸手就想去拉夏侯小姐的手。
夏侯小姐刚才趁着岳大人和王掌柜说话的工夫,独自跑到玉堂号的后场,仔细观看王家伙计磨豆腐。看了半天,发现王家的制作工艺和寻常豆腐坊并无太大差别。刚一进门,冷不防从旁边窜出一个男人,伸手就想抓住自己。飞燕着实吓了一跳,出于自卫,抬手一巴掌劈了过去。只听 “啪” 的一声,那个丑陋男人的脸上多了五道手指印。
男子惊愕地瞪大双眼,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漂亮女子竟敢动手打他,顿时恼羞成怒,大声骂道:“骚娘们,小爷给你脸你不要脸,老子活扒了你!” 说着,嘴里骂骂咧咧地又冲了上来。
飞燕也不答话,见他扑上来,伸腿朝着他的膝盖踢去。这男子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哪里躲得开飞燕这一脚。飞燕这一脚虽然只用了几分力气,却也踢得他半天站不起身。踢完后,飞燕自顾自地坐到了原先丑男人坐的桌前,丑男人则躺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边嚎边骂。他的嚎哭声引得周围的人纷纷跑来围观。岳大人与王掌柜也走了进来,岳大人进来后,只是皱着眉,厌恶地瞅了他一眼。
在这朱仙镇中,今日的风波看似己平,清真寺前的危机因着岳元声的周旋与白景省的妥协暂时化解,可那虎蹲炮的威慑仍如阴霾笼罩在众人心中,李平的怀疑也如一颗埋下的种子,不知何时会再次掀起波澜。众人前往岳庙途中,本是为着武穆王华诞的喜乐,却又在玉堂号遭遇了那蛮横的汉子。夏侯飞燕的反抗,让这场小冲突来得突然又激烈。岳大人虽暂时平息了王掌柜的怒火,可那汉子的叫嚣与狼狈倒地,无疑为这看似平静的小镇生活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钱多多心中对洛思恭马车藏物的疑惑,也悄然预示着后续或许还会有新的故事展开。而这朱仙镇,在这一次次的事件里,依旧车水马龙,却不知在这平静表象下,又将孕育出怎样的风云变幻 ,众人的命运又会在这复杂的局势中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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