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濯衍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那滚落的泪珠狠狠烫了一下。他向来运筹帷幄的手此刻悬在半空，竟不知该落在何处，就像上次在医院，看着她疼得蜷缩在病床上抽泣时一样无措。
“虞寄诗......”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喉结剧烈滚动着。那些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手段，此刻全都化作了扎向自己的利刃。她颤抖的肩膀仿佛在控诉他的自以为是，每一滴眼泪都在拷问：那些以爱为名的安排，是否早己成了她的枷锁？指节攥得发白，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从未真正问过她想要什么，因为他害怕得到不想要的答案。这个认知让他的胸口泛起细密的疼痛，比任何商业对手的算计都要来得尖锐。
“虞寄诗......”冷濯衍又一次低声唤她，掌心贴在她单薄的肩上，滚烫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他清晰感受到她哭到失控的颤抖，像一只被暴雨淋透的雏鸟，连每一寸骨骼都在战栗。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手臂收紧的瞬间，她冰凉的泪水浸透了他的衬衫，烫得他心口发疼。
“别哭了虞寄诗......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他嗓音沙哑，下颌轻轻蹭过她发顶，怀中的人明显被突然的拥抱吓一跳，可还是止不住眼泪。
冷濯衍宽大的手掌抚过她瘦削的脊背，仿佛要揉碎那些压抑太久的委屈，“你从来不需要还什么。你站在这里，就是我最想要的。”指节穿过她散落的长发，冷濯衍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如果这些照顾让你那么痛苦，我宁可你恨我，至少别这样折磨自己。”
虞寄诗还在哭泣，她细微的抽噎像刀子划在他心上。冷濯衍突然意识到，原来高高在上的他竟从未给过她平等的底气。难怪父亲会再三警告他不许玩弄感情，他把感情想得太简单了。
冷濯衍慢慢松开虞寄诗，她的袖子己经被泪水打湿，鼻子和眼睛都因为哭泣而发红。虞寄诗抽咽着，“冷先生，我不会恨你，不可否认，你是我生命中愿意关心我的为数不多的人......”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她却颤抖得更厉害了“可你看看我......”破碎的轻笑混着泪滴落，“我在十岁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连最后一点尊严都快守不住了......我拿什么......拿什么来面对你的好......”
虞寄诗以为自己己经足够努力了。她咬着牙在这个世界上挣得一方立足之地，那点微薄的收入是她全部的底气。可当她望向冷濯衍时，这点底气就像阳光下的露珠，转瞬即逝。她固执地相信，真正的爱该是两座并肩而立的山峰，而非一方永远仰望着另一方。可每当冷濯衍靠近，她都能清晰地看见两人之间那道天堑。他随手给予的，竟是她拼尽全力都难以企及的。冷濯衍给她的爱太贵重，贵重到她连伸手接过都觉得是僭越。那些他不在意的付出，于她而言却是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债。
最痛的不是不被爱，而是当爱降临时，她连接受的资格和回馈的能力都没有。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呢。或许，这就是她逃不开的宿命。她也许只适合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被推到一个又一个陌生人的床上，用屈辱换取他们口袋里的钞票，首到麻木，首到有一天她迷失自我摔下悬崖。到那时候，风会代替所有人，给她最后一个拥抱。她早该认命的，何必挣扎？何必妄想？冷濯衍的出现，就像一场奢侈的幻觉。她这样的人，怎么配拥有光？她的结局，好像在十岁那年被蔡氏父子拽进深渊就己经写好了，她最好别想去改写。
“虞寄诗......”
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虞寄诗哭着哭着就笑了，这次抬头望向他，就亲手斩断两人之间的联系吧。那些费用，她努力去还，她还有手有脚呢，只要她行动起来，出去工作就一定能把钱还上的。
想好了，虞寄诗抬头，刚想开口，冷濯衍却突然捧住她的脸倾身压来。他的掌心滚烫，指尖却带着微颤，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近在咫尺，她甚至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在不安地颤动。
“唔......”
冰凉的唇瓣贴上来时，虞寄诗恍惚闻到了檀木的气息。这个吻生涩得不像话，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某种小心翼翼的确认。冷濯衍好像在用这种方式固执地追问：你看，你的心跳得这么快，怎么还敢说不爱我？
又是深情的奉献吗？冷先生，你太执着了，这样并不好。冷濯衍的呼吸乱得不成样子，这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却像个不知疲倦的探险家，哪怕被她用冷漠浇透全身，也要固执地举着火把，一次次叩响她紧锁的心门。虞寄诗绝望地发现，自己正不受控制地渴望得到更多，幸好她没有喝酒，要不然今天晚上就不好说了。
冷濯衍微微退开半寸，却仍将她牢牢锁在怀中。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灼热而凌乱，像是刚跑完一场漫长的马拉松。喉结滚动了几次，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所有想说的话都化作紊乱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衣料传递给她。
最终他选择再一次低头封住她的唇。这个吻比方才更急切，带着几分慌不择路的笨拙。他像是要用这种方式确认她的存在，又像是害怕稍一松手，她就会化作一缕烟从他指缝间溜走。
一瞬间，虞寄诗仿佛沉入水底，她的眼帘又了，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传递到男人手上。虞寄诗闭上眼睛，她本该推开他的，可当那双颤抖的手捧住她脸颊时，虞寄诗在这近乎疼痛的禁锢中，第一次清晰地触摸到他那份无处安放的惶恐。
“虞女士，我求求你......”在换气的间隙，冷濯衍哑声呢喃，鼻尖扫过她肌肤，“求求你别再说这种话了......”又是一个吻，又是在换气的间隙，他继续说：“你是一个人......”又放开她，短暂的凝视、换气，“一个有权利获得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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