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禄寺的铜壶滴漏刚过申时，季文渊的银镊子突然在青花瓷枕的缠枝纹上顿住。一线斜阳穿透琉璃窗，将釉下暗纹映成蛛网状的血丝——那牡丹花蕊处竟嵌着半粒未化的朱砂，正与《鉴宝手札》某页的批注印泥同色。
"季先生，御膳房催要盛冰的钧窑瓮。"小太监的皂靴碾过青砖缝的冰渣，嘎吱声里混着铁器碰撞的轻响。他托着的鎏金盘沿结满霜花，盘中碎冰却泛着诡异的靛蓝。
苏芷晴的翡翠耳坠擦过冰面："这冰窖的硝石，怕是混了辽东的寒铁矿。"鎏金簪尖挑起碎冰对着夕阳，冰晶里竟裹着磁州窑胎土的微粒，"赵大哥，劳烦查验冰车辙印。"
赵铁柱的古铜色脊背抵住宫墙，耳垂微动："东北角的冰车，车轴转得比寻常慢五拍。"他铁掌扣住车辕猛掀，车底暗格震出整捆缠着盐引的弩箭，箭簇青芒与瓷枕的苏麻离青如出一辙。
石步云的黑袍掠过冰窖暗门，袖中磁州窑残片嵌入砖缝的刹那，怀中的官制罗盘突然疯转。甬道尽头的冰墙上，二十尊青花冰瓮列如军阵，瓮口封泥的龙纹印竟与玉玺残片的裂痕严丝合缝。
"这冰瓮要送往何处？"
掌冰太监的冷汗滴在赵铁柱的淬火锤上："回…回大人，是…是淑妃娘娘的避暑阁…"
季文渊的银镊子己刺入封泥。暗红冰屑簌簌而落，露出瓮底整卷泡发的军械图——羊皮上的墨线遇冷收缩，渐渐显出北镇抚司的暗渠走向。他突然将图纸浸入冰水，朱砂标记的光禄寺位置竟浮出个"弍"字暗记。
"石当家，三年前的军械案…"
话音未落，冰窖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林三娘的金丝轿帘卷过三支冷箭，绣鞋尖踢翻的冰瓮里跌出鎏金虎符："这调兵印信的花押，倒是与冬至宴的爆竹引信同工。"
戌时的梆子声撞碎暮色。苏芷晴的鎏金簪扫落檐角冰锥，簪头东珠映出琉璃瓦上的黑影——十二名锦衣卫腰悬磁州窑令牌，飞鱼服下摆沾着辽东铁屑。
"潮信不改。"石步云的黑袍卷灭两支火箭，磁州窑残片掷向冰墙。脆响中冰晶纷飞，露出墙内整箱带编号的瓷雷，引线缠的竟是光禄寺的膳单黄绫。
子时的雪粒子拍打窗棂时，季文渊的银镊尖正挑开瓷雷胎骨。釉下暗纹在烛火中扭曲成行小楷："爆竹声里春信至。"他突然将瓷雷浸入温酒，腾起的靛蓝烟雾竟幻化成三年前沉船案的航线图。
"赵兄！拆了东北角的承重柱！"
淬火锤砸向冰柱的瞬间，二十尊冰瓮同时震颤。林三娘的金丝缠住引信，轿身在青砖上划出深痕："这芯子通着太液池的暗闸！"
五更天的晨光刺破冰雾时，御花园的梅树枝头凝满硝霜。苏芷晴立在残瓮间，鎏金簪尖挑着半幅烧焦的飞鱼服："指挥使大人这身新制的吉服，针脚倒是与光禄寺的膳单同源。"
赵铁柱的古铜色膀子顶开最后块冰砖，铁掌中握着的虎符沾满朱砂："这调兵印信的落款，分明是磁州窑的竹刀刻纹！"
石步云的黑袍拂过满地冰屑，袖中青蚨钱正卡进暗渠图末端的缺口。他望着太液池新结的冰面，忽然将整匣盐引掷入冰窟——涟漪荡开处，沉船案的潮汐图与冬至宴的毒烟终于严丝合缝。
淑妃阁的晨钟响彻宫闱时，季文渊的银镊子夹着片带血的冰晶。釉里红的"至元十三年"款识下，隐约可见半枚带螺纹的指印——那纹路走势，正与冰窖掌事拇指的翡翠扳指相契。
"这冰雕牡丹倒是精巧。"苏芷晴的新鎏金簪插在残瓮上，簪头东珠映着往来宫人，"只是花心的毒刺，未免辜负了匠人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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