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渊的指尖抚过青瓷盏口的金缮痕迹,一缕晨光恰从当铺的格窗斜入,将金漆照得忽明忽暗。柜台后的朝奉突然咳嗽起来,帕子上的血丝浸透了盏底的"宣和"伪款。
"客官当真是要死当?"朝奉的独眼在琉璃镜后眯成缝,"这金缮手艺倒是稀奇,老朽瞧着像是磁州窑的鱼胶混着高丽参汁..."
门外忽起马嘶。赵铁柱的古铜色膀子撞开格栅,铁掌中拎着个浑身湿透的挑夫:"掌柜的,贵店后院井里捞出来的货,可比柜上的新鲜。"他靴尖踢翻竹篓,三片带水藻的磁州窑残片滚落柜台,胎骨上的暗渠图正与青瓷盏的裂痕走向相契。
林三娘的金丝轿不知何时横在当铺门前。轿帘未掀,先抛来卷浸透鱼腥的当票:"天字丙号库的樟木味,隔着三条街都呛鼻。"她绣鞋尖点地,青砖缝里渗出的硝石粉正粘在缎面鞋底。
石步云的黑袍掠过博古架,袖中磁州窑残片嵌入格栅暗槽。机括转动的刹那,后院传来瓦罐碎裂声——二十口贴着"陈醋"封条的陶瓮正在渗水,瓮底沉淀的不是豆渣,而是整卷泡发的盐引账册。
"好个典当死契!"苏芷晴的鎏金簪挑开封泥,簪头东珠映出账册上的潮银暗纹,"至元九年的亏空,倒是用至元十三年的硝石填平了。"
午时的日头晒化了街边冻鱼摊的冰渣。季文渊的银镊子突然夹住朝奉的袖口,扯出半截靛蓝椰棕绳:"掌柜这捆当票的绳结,倒是与冬至宴的爆竹引信同工。"他腕间的《鉴宝手札》无风自动,停在三年前沉船案的潮汐图页。
未时的惊雷劈开当铺房梁时,赵铁柱的淬火锤己砸向地窖铁门。火星迸溅中,整墙的典当死契簌簌而落,每张当票背面都拓着磁州窑暗纹——朱砂标记的暗渠交汇点,此刻正对着光禄寺的冰窖方位。
"潮信不改。"石步云的黑袍拂过满地当票,袖中青蚨钱嵌入墙缝缺口。地窖深处传来机弩上弦的铮鸣,二十架弩机在昏暗中泛着苏麻离青的冷光。
苏芷晴的翡翠耳坠突然撞碎鎏金簪尖的东珠。珠心滚出的磁针首指东北角,她旋身避开冷箭的刹那,簪柄己插入墙缝:"赵大哥!第三块城砖!"
淬火锤砸碎墙砖的闷响里,密道腥风扑面。林三娘的金丝轿帘卷灭两支火把,轿柱在青砖上刮出三道深痕:"这霉味倒是讲究,掺了辽东的狼毒花粉。"
密道尽头的祭坛上,十二尊青花瓮列如北斗。季文渊的银镊尖刺入封泥,暗红药粉簌簌而落:"这哑火的霹雳炮,倒是比光禄寺的爆竹精巧三分。"他突然掀开瓮底夹层,整卷北镇抚司的舆图遇潮舒展,朱砂标注的暗哨位置正与当铺死契的编号相合。
五更天的梆子声混着脚步声逼近。赵铁柱的古铜色脊背抵住暗门,耳垂渗出冷汗:"门外是九门提督的虎头靴声。"
"掌柜的倒是手眼通天。"石步云的黑袍在祭坛烛火中舒展,袖中磁州窑残片掷向青花瓮。脆响中瓷片纷飞,露出瓮底鎏金虎符——符上花押的竹刀刻痕,竟与朝奉独眼的伤疤走向一致。
晨光刺破密道冰墙时,苏芷晴的鎏金簪正挑着半幅烧焦的飞鱼服。簪头残留的东珠映出来人蟒袍下摆的靛蓝污渍——正是三年前沉船案失踪的潮银官锭的锈色。
"提督大人这身朝服,"季文渊的银镊子夹起片带硝瓷屑,"倒是比北镇抚司的舆图还费心思。"他突然将瓷屑浸入残酒,腾起的靛蓝烟雾竟在空中凝成当铺地窖的暗道图。
林三娘的金丝轿不知何时己堵住退路。轿帘垂落的七宝璎珞间,磁州窑残片拼出的新图正在发烫——那暗道的尽头,一尊青花冰瓮静静立在太庙偏殿,瓮口龙纹的裂痕与玉玺缺角严丝合缝。
"爆竹该换新药了。"石步云的黑袍拂过满地瓷片,袖中青蚨钱正卡进暗道图末端的缺口。当铺外的运河上,漕帮货船正升起新染的靛蓝帆——那染料遇水化开的纹路,恰如磁州窑胎骨上的潮汐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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