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气有些阴沉，像是憋着一场秋雨。
这几天，家里气氛怪得很。
杨越心里烦闷，在自己院子里待不住，便漫无目的地溜达出来。他想去找兄长，可兄长最近总是早出晚归，据说忙得焦头烂额。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主院附近。
这里是母亲柳氏的院子，平日里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惊扰了这位主母。此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廊檐下的风铃偶尔发出清脆又寂寥的响声。
杨越本能地想避开，他最近有点怕看见母亲。不是怕她责骂，而是怕她那种让人心里发毛的眼神。
就在他准备转身溜走时，却隐约听到了母亲房间里传来说话声。
是母亲和李嬷嬷的声音。
李嬷嬷是母亲的心腹，从娘家带过来的，在府里一向很有体面。
“……都安排妥当了？”是母亲慵懒的声音。
“夫人放心，都妥了。”李嬷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谄媚，“那玉珏，老婆子亲眼看着周管事混在聘礼里送去清家的。清家那个老东西，鼻子倒是灵，发现不对劲，给退回来了。”
玉珏？聘礼？清家？杨越心里咯噔一下。兄长和清荷姐姐定亲的事，他是知道的。
“哼，算他识相。”柳氏冷笑一声，“退回来正好，瞧如今这情形，估摸着这几天族老们就要忍不住了，到时候来个“人赃并获，我看他还怎么翻身！。”
“那块假的呢？”李嬷嬷问。
“假的？”柳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当初为了糊弄老五，给了他那块仿的。谁知道那小贱种自己作死，偷了去，倒省了我一番手脚。”
杨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靠近了窗棂。窗户留着一条缝隙，他看到屋里的一角。
母亲正端着一盏茶，慢悠悠地品着，嘴角噙着一丝冷酷的笑。李嬷嬷垂手站在一旁，脸上堆满了恭维。
“这块假的…就先收着吧。”柳氏放下茶盏，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珏。
“等杨铮那小畜生定了罪，这玩意儿也没用了。到时候，找个地儿埋了吧。”
杨越的心跳陡然加速。
假的？真的？
他虽然年幼，但不是傻子。结合外面那些关于兄长“勾结六国遗民”的流言，还有母亲和李嬷嬷这番对话。
母亲……在陷害大哥！
她用一块有问题的真玉珏，栽赃给大哥，想让他背上“六国遗民”的大罪！而她手里这块，是假的，是没有问题的！
“轰”的一声，杨越觉得自己的脑袋炸开了。
怎么会这样？那是他的亲哥哥啊！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大哥是庶出？就因为大哥……挡了她的路？
一股寒意首冲天灵盖，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想不明白，也无法接受。那个平日里温柔慈爱的母亲，怎么会变得如此陌生，如此…歹毒？
原来……都是她设计的！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为兄长感到恐惧，也为自己知道了这个秘密而恐惧。他甚至……开始恐惧自己的母亲。
“对了，夫人，”李嬷嬷又开口了，“周管事那边回报，说杨铮那小子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派那个杨小乙在到处打探呢。”
“哦？”柳氏挑了挑眉，似乎并不意外，“让他查。查来查去，他也只能查到那块假玉是老五的旧物。至于真玉……哼，咸阳那边送来的东西，岂是他一个庶子能查到的？”
柳氏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仿佛己经看到了杨铮身败名裂，被拖出去处死的场景。
杨越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死死捂住嘴巴，踉跄着后退，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他像个受惊的小兽，跌跌撞撞地逃离了主院，一路跑回自己的院子。
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杨越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只是个孩子，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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