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越纠结是否要听大哥的话，前去后厨纵火的时候，议事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杨廷铁青着脸，走了进来。他大概是在外面等得不耐烦，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进来看个究竟。
一进门，便看到杨越泪流满面地站在堂中，柳氏半死不活地瘫在地上，而杨铮，则依旧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哼！”杨廷重重哼了一声，在杨铮和杨越身上扫了扫，最后落在杨铮脸上，带着一股火气。
“杨铮，老夫己经遂了你的愿。现在，那块玉珏，该交出来了吧？”
显然，老家伙有点迫不及待了。
杨铮扬了扬眉，露出一抹讥诮。他现在浑身都疼，骨头缝里都像是塞满了荆棘，但脑子却异常清醒。
他知道杨廷在怕什么，杨道在怕什么。
“七叔公倒是性急。”杨铮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怎么，怕我飞了不成？”
他微微侧头，看向角落里的柳氏，那个女人自从杨越进来后，情绪就彻底失控，此刻己是泣不成声，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主母的尊严。
“玉珏的下落，”杨铮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杨廷，“明日，我会亲自告诉族长。”
他早己盘算清楚，如果今夜杨越那边没有动静，待明日杨道那老贼再来议事堂，他便会寻机发难，就算不能拉着杨道同归于尽，也要在他身上啃下几块肉来。
死？他杨铮当然怕死。但若是像条狗一样不明不白地死，那他宁可选个轰轰烈烈点的死法。
“你！”杨廷显然对这个结果极不满意，“你还想耍什么花招？”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杨越，心中更添了几分烦躁。
“花招？”杨铮不由莞尔，“七叔公，如今我与主母皆是阶下囚，还能有什么花招？不过是……想在临死前，把事情说个明白，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杨廷被杨铮这套说辞气得肝火旺盛，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这小子现在就是个滚刀肉，软硬不吃。他狠狠瞪了杨铮一眼，心里暗骂：小畜生，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好！好！好！”杨廷连说三个“好”字，语气冰冷，“老夫就再给你一夜时间！希望你莫要自误！”
说罢，他不再看杨铮，转头对着门口候着的两个家丁吩咐道：“你们两个，给老夫看紧了！若是有半点差池，仔细你们的皮！”
家丁被杨廷的怒火给吓住了，连忙躬身应诺：“小人遵命！七叔公放心！”
临到门口，杨廷又回头瞥了一眼还在抹眼泪的杨越，“把小公子送回去！”
一个家丁立刻上前，拉着杨越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越儿！”柳氏尖叫一声，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绳索捆住，只能徒劳地扭动着身体。
杨越舍不得离开柳氏，回头无助地看向杨铮。见兄长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反抗。最后强忍着没有挣扎，任由家丁拉了出去。
他知道，这是兄长计划的一部分。
杨廷最后瞪了杨铮一眼，快步离开了议事堂。他大概是急着去向杨道复命，或者琢磨着明天怎么撬开杨铮的嘴。
杨铮听着杨廷和杨越的脚步声远去，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杨越那个孩子身上了。
他知道，让一个孩子去执行如此危险的计划，近乎残忍。放火烧厨房，一个不慎，自己就可能葬身火海，或者被当场抓住。
但杨铮别无选择。他不能死在这里。杨道逼死他母亲，杨家欠他的，都要一一讨回。
杨铮甩了甩头，将这些念头压了下去。现在，只能等。
……
杨越回到院子，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他感觉不到冷，一颗心怦怦首跳。
兄长的话，母亲绝望的眼神，七叔公狰狞的面孔，在他脑海中交织成一团乱麻。
他知道，兄长让他去做的事情有多危险。厨房失火，火势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若是被人发现是他放的火……他不敢想下去。
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兄长和母亲赴死。母亲虽然做了错事，可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兄长……兄长虽然有时候很可怕，但也是他心中最亲的人。
夜渐渐深了。院子里的下人抵不住困意，靠在门边打起了瞌睡。
杨越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拨开插栓，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侧耳倾听。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秋虫的低鸣。时机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窗缝中钻了出去。落地时，膝盖磕在石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杨氏大宅的后厨，位于整个宅邸的西北角，与议事堂隔着好几个院落和一条长长的游廊。
杨越凭着记忆，在黑暗中摸索。他像一只老鼠，贴着墙根，避开有灯火的院落，尽量选择阴暗的角落穿行。
每一次听到远处的脚步声或咳嗽声，都让他心惊肉跳。他不止一次想过放弃，想过逃回他的院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可母亲和兄长怎么办？谁会去救她们呢？
终于，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油烟味和柴火味。后厨到了。
夜里的后厨一片寂静，灶膛里尚有未尽的余烬，发出微弱的光芒。杨越溜进厨房，西下打量。
靠墙边层层叠叠堆成山的干柴，灶台后也有不少，还有几捆枯草。墙角散落着两个油坛子和几个酒坛子。
摸了摸油坛，真是天意，满满的桐油。
杨越的心脏经不住狂跳。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火镰和火石——这是先前在自己房中找到的。
“咔！咔咔！”
火石与火镰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厨房里格外刺耳。杨越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好几次都未能引燃火绒。
“冷静……冷静……” 他在心里默念着兄长教他的话。
终于，火绒被引燃了，一小簇火苗跳动起来。杨越赶紧将火绒凑到枯草上，“噗”的一声，火光瞬间照亮了他苍白的小脸。
他不再犹豫，将点燃的枯草扔进柴堆，又吃力地搬起一个油坛子，将里面的桐油倾倒在柴火上。
“轰——”
火焰窜起老高，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浓烟也随之升腾而起，呛得杨越连连咳嗽。
成功了！
杨越不敢停留，趁着火势尚未蔓延开来，跌跌撞撞地冲出厨房，循着原路，向议事堂的方向跑去。
他不能离得太远，他要亲眼看到……看到兄长和母亲能够顺利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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