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芦苇荡,风一过,呜呜的响。
柳氏身上那件破布衣,哪儿顶得住这秋夜的阴风,冻得她牙关咯咯响。
想当初在杨家,夜里起个身,前后都得有人擎着灯笼火把。哪像现在,活脱脱一个孤魂野鬼。
要不是为了越儿……柳氏银牙暗咬,泼辣劲又顶了上来。杨铮那混账说的没错,想活,就得自个儿拼!
也不知在这地方瞎摸了多久,水面上,总算晃荡出一个黑影。
是条小渔船,乡下水边常见的那种,也就丁点大,塞不下几个人。
船上一个老头,腰弯得跟虾米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拾掇渔网,看样子,是准备回家了。
“老丈,老丈,且慢些个!”柳氏掐着嗓子,尽量让自个儿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突兀。
老渔夫闻声,手里的活计一顿,警惕得很。他在这河上漂了一辈子,什么鬼怪没见过?
荒郊野岭的,三更半夜一个娘子,怎么瞅都透着一股子邪气。要知道,大秦的王法,夜里头敢出来瞎晃悠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你哪个?黑灯瞎火的,在这儿作甚?”
柳氏走到船边,隔着几步远就刹住了脚,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瘆人。
她从怀里掏出杨铮给的那几枚半两钱,在手里头掂了掂。
“老丈,我们是过路的,不巧遇上点难处,想请您老人家行个方便,把我们渡到对岸去。这点钱,不成敬意,您老人家别嫌弃。”
柳氏把话说得滴水不漏,腰都快哈到地上了。她心里头亮堂着呢,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样儿。
老渔夫眯缝着一双老眼,上上下下打量着柳氏。
这娘子跟个花子似的,脸上糊着泥,但细皮嫩肉的底子还在,说话的腔调也跟乡下那些婆姨不一样。再瞅瞅她手里那几枚钱,虽说不多,可对他们这些苦哈哈来说,也是一笔意外之财。
这年头,六国那些不服管的余孽,闹腾得凶,官府抓得也紧。万一是个逃犯,大秦的律法,那可是讲究连坐的。
“就你一个?”老渔夫又问了一句,声音里透着不放心。
“不,还有……还有我的家人,在后头林子里呢。”柳氏不敢多嘴,生怕哪句说漏了,惹出麻烦。
老渔夫又不言语了。
柳氏那颗心啊,一下子提了起来。心一横,又从怀里摸出那支骨簪子。
“老丈,我们是真没活路了。求求您老人家,发发善心。这根簪子,也一并孝敬您老人家了。”柳氏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眼泪珠子都快滚下来了。
这簪子,瞧着不怎么起眼,但料子还算实在,估摸着也能换几个嚼裹。
“罢了,罢了,看你也不像那作奸犯科的。上船。”老渔夫把船篙往岸边一杵,算是应承了。
柳氏一听这话,差点没蹦起来,嘴里头不住地道谢,转身就往回跑,脚底下跟生了风似的。
“咋样?”杨铮见她回来,劈头就问。
“成了!有个老渔家答应载我们过去!”
杨铮“嗯”了一声,没多言语。这婆娘,为了活命,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指望她守什么妇道,那真是活见鬼了。
柳氏瞅着杨铮那副随时都要散架的熊样,眉头蹙了蹙。走到跟前,破天荒地,主动把他的胳膊架在了自个儿肩膀上。
“走,我架着你。”声音硬邦邦的,但手上的劲儿,倒还算稳当。
杨铮一愣,又莞尔。这婆娘,倒是越来越会看事了。不过,有人架着,总比自己硬挺着强。
杨越也赶紧凑过来,一左一右,扶住杨铮。
三个人,就这么你搀我扶,一步三晃,往河边走。
柳氏感觉杨铮大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那股子男人特有的汗腥味儿,让她浑身不自在,恨不得一把甩开。
这都叫什么事?仇人?同伙?还是……?
柳氏甩了甩脑袋,不敢再往下想。
好不容易挪到河边,老渔夫己经等得不耐烦了,嘴里头骂骂咧咧的。
“磨蹭个甚?!”他嘟囔了一句,在杨铮身上扫了一眼,瞅见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儿。这人还能不能活到对岸!
柳氏赶紧陪着笑脸:“老丈,我……我家里人身上不爽利,走得慢了些,您老多担待。”
老渔夫“哼”了一声,也没细问。他指了指船头:“上船。先说好,过河的钱,一个子儿都不能少。除了方才那些,这簪子,我也收下了。”
他指的是柳氏手里的骨簪。
“成,都给您老。”
杨铮在一旁冷眼瞅着,心说这老家伙倒是会趁火打劫。几枚破钱,一根烂簪子,换条活路,不亏。
等三个人好不容易都爬上了船,晃晃悠悠地朝着对岸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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