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是被手机震醒的。
晨光透过纱帘，在她睫毛上洒下细碎的金粉。
她迷迷糊糊地摸索到枕头边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顾母的消息像颗小炸弹“叮”地炸开——“苏小姐，下周来家里吃顿饭吧。”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后知后觉地翻身坐起，发顶的呆毛在晨光里晃了晃。
顾母平时总端着长辈的架子，上次在顾宅见面还是顾砚生日宴。
那时她连茶盏都要摆成对称的菱形。
这会儿突然发这么温和的邀请……苏蘅捏着手机咬了咬唇，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微信，给正在开车的顾砚发了条语音。
“顾总，”她故意压着嗓子学顾母的端庄语气，“你妈是不是想提亲啊？”
此时，顾砚正单手扶着方向盘，黑色卡宴平稳地滑过环山路。
车载蓝牙里突然传来苏蘅带着鼻音的疑问，他喉结动了动，指尖在方向盘上轻叩两下，低笑出声：“她催得紧，我昨晚己经应了。”
“什么？”苏蘅的声音陡然拔高，手机差点砸到鼻尖，“你昨晚说‘算准了最后一个’，合着连家长这关都算进去了？”
顾砚瞥了眼后视镜里被晨光镀亮的城市天际线，指节蹭了蹭唇角：“苏小姐，”他故意拖长音调，“你以为我在朋友圈发戴银戒的合照是为了秀恩爱？”
苏蘅被噎得首磨牙，正想回怼，手机突然跳出顾母的新消息：“小蘅，记得穿那件藕色针织裙，我让张姨把你上次说喜欢的玫瑰酥留了双份。”她盯着“双份”两个字，后槽牙都软了——顾母连她上次吃饭时多看了两眼玫瑰酥的细节都记着，这哪是普通家宴，分明是……
“顾砚！”她对着手机喊，“你妈这是要把我当准儿媳招待了！”
电话那头传来关车门的轻响，顾砚的声音突然近了些，像是靠在车边：“不然呢？”他低低笑着，“苏氏珠宝继承人，顾氏集团总裁夫人。”尾音像羽毛扫过耳膜，“苏小姐，我算盘珠子都快崩你脸上了。”
苏蘅把手机扣在脸上，耳尖烧得能煎鸡蛋。
顾家老宅的厨房比苏蘅想象中热闹。
她刚跨进玄关，顾砚就接过她的羊绒大衣，指尖悄悄蹭过她手腕：“我妈今早五点就起来准备了。”话音未落，厨房传来“叮”的一声，顾母系着墨绿暗纹围裙探出头，发梢别着的珍珠发夹闪了闪：“小蘅来了？快过来，糖醋排骨刚收汁。”
苏蘅换拖鞋的动作顿了顿——上回见顾母还是在慈善晚宴，那时她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说话声音都带着冷气，哪像现在系着围裙，连袖口都沾了点糖渍。
“伯母。”她笑着走过去，一眼瞥见灶台上摆着的玻璃罐，“这是……玫瑰酱？”
“你上次说苏式珠宝新系列要配玫瑰主题茶点，”顾母用锅铲指了指窗台，“我让张姨腌了三罐，你带两罐回去试味。”她转身搅了搅锅里的排骨，油花溅在围裙上，“砚儿小时候总说我做的糖醋排骨太甜，”她侧头看了眼倚在厨房门口的顾砚，“现在倒学会挑嘴了，说要按你的口味调。”
顾砚正慢条斯理擦着苏蘅的玻璃杯，闻言抬眼：“妈，您上次做的咸了。”
“臭小子。”顾母抄起汤勺作势要打，又舍不得真扔，转头对苏蘅笑，“快坐，菜齐了。”
饭桌上的菜色让苏蘅微微发怔——松鼠桂鱼、蟹粉狮子头、清炒时蔬，全是她上次在顾宅闲聊时提过的“小时候家里常做的菜”。
顾砚给她盛汤的手顿了顿，低声道：“我妈翻了三次你微博。”
“砚儿。”顾母夹了块排骨放进苏蘅碗里，“你们也该考虑婚礼了。”
瓷勺“当”地碰在碗沿。
苏蘅抬头，正撞进顾砚带着笑意的眼尾。
他指尖在桌下勾住她的小拇指，声音平稳：“我己经在联系苏式珠宝的设计师了，婚戒要嵌你选的蓝钻。”
“蓝钻？”苏蘅低头用筷子拨弄排骨，耳尖发红，“我可以自己选款式吗？”
“当然。”顾砚拇指她指节，“只要你不嫌弃我审美。”他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不过素描本里那套并蒂莲款，你上次说‘有点老气’……”
“顾砚！”苏蘅踹了他小腿一下，抬头正对上顾母忍着笑的眼神，恨不得把脸埋进汤碗里。
饭后，顾母拉着苏蘅去花园。
深秋的桂树还散着余香，顾母摘了朵小花别在她发间：“小蘅，我知道你聪明。”她望着池子里游弋的锦鲤，“砚儿这孩子从小独立，高中就自己管公司，有时候……不太懂软和着说话。”
苏蘅捏着桂花瓣的手顿了顿。
记忆里闪过顾砚偷偷在她外套里绣名字时泛红的耳尖，闪过他在她生理期煮红糖姜茶时手忙脚乱打翻锅铲的样子，嘴角慢慢弯起来：“伯母，”她轻声说，“他不是不懂，只是只对我软和。”
顾母转头看她，眼底的温柔漫成一片：“我第一次见他发朋友圈。”她指腹着腕间的翡翠镯子，“照片里他低头给你戴戒指，那眼神……”她笑出声，“和他爸爸当年追我时一模一样。”
苏蘅望着不远处逗猫的顾砚——他正被顾家那只胖橘扒拉裤脚，却耐心地蹲下来顺毛，阳光在他发梢跳着，哪还有半分商圈高岭之花的样子。
她忽然明白顾母的担心从何而来，轻声道：“我会让他明白，我不是需要被捧在手心里的柔弱小姐。”
顾母拍了拍她手背：“我信。”
回程的车上，苏蘅蜷在副驾驶座，指尖玩着顾砚的领带结：“你真的愿意和我结婚？”
顾砚偏头看她，路灯从车窗外流过，在他眼里碎成星子：“不然你以为我请你来我家吃饭是为了什么？”他把车速放慢，“苏蘅，”他喉结动了动，“我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翻了三本《诗经》。”
苏蘅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顾砚书房里那本素描本，最后一页的简笔画边缘有淡淡的铅笔印，像是反复擦改的痕迹。
原来早在她翻到那页之前，他就己经把未来的每一步都算好了。
“我只是有点惊讶，”她靠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原来你这么早就计划好了。”
顾砚伸手揉了揉她发顶：“十年前在苏式珠宝展厅，你蹲在展柜前看蓝钻，发梢沾了片银杏叶。”他的声音很低，像在说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给你设计一枚戒指，该多好。”
苏蘅猛地抬头。
十年前？
那时候她才刚上大学，顾砚不过是个刚创业的穷学生……她突然想起父亲提过的“顾氏集团少东家”，想起苏式珠宝和顾氏早年的合作案，喉咙突然发紧：“所以你后来总去苏式珠宝谈合作……”
“找借口见你。”顾砚笑出声，“结果你每次都端着小仙女架子，连咖啡都只让助理送。”
苏蘅掐了他胳膊一下：“那是谁每次都把奶盖咖啡喝得一滴不剩？”
深夜，顾砚窝在书房沙发里翻手机。
屏幕上是他和苏蘅的合照：她举着胖橘猫凑过来，他无奈地笑着，背景是顾家花园的秋千。
翻到最后一张，是今天饭桌上偷拍的——苏蘅低头夹排骨，发间的桂花落在碗边，顾母在对面笑着看她，而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锁在她身上。
他指尖顿在屏幕上，忽然想起什么，给苏蘅发消息：“下周开始，你搬回来住。”
手机几乎立刻震动起来。
苏蘅的消息带着语音：“那我要把猫也带过来吗？”
顾砚望着窗外的月亮笑出声，回：“当然，它也是我家人。”
屏幕暗下去时，他瞥见日历上圈着的红圈——下周三，苏氏珠宝新系列发布会。
他摸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把蓝钻样品提前送到苏小姐办公室。”
次日清晨，顾砚照常前往公司。
黑色卡宴滑出车库时，后视镜里映出二楼飘窗——苏蘅正趴在窗台上和胖橘猫挥手，晨光里她的发梢闪着金，像极了十年前那片落在她发间的银杏叶。
他踩下油门，手机在车载蓝牙里响起提示音。
“顾总，”助理的声音带着点急切，“苏氏珠宝那边说……”
顾砚勾了勾唇，转动方向盘汇入早高峰车流。
有些事，早就算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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