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云真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说道:“师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广明、紫寅两位师兄,皆心高气傲之人。虽相交二百余载,然素来面和心不和,每相见必争高下。”
许亖依旧面露疑惑之色,微微皱眉,说道:“虽如此,然掌教师兄尝言,广明师兄欲自损一甲子修为开先天命盘,而不肯屈就,此于常理殊不通,恐尚有隐情。”
广云真人闻言,颔首深思,静默少顷,方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师弟当知,广明师兄身怀魔剑之事。”说罢,眼中透着一丝追忆之色。
许亖微微点头,应道:“略知一二,莫非与魔剑有关?”
广云真人微微颔首,神色凝重,言简意赅地讲述了往事:“百年前,两位师兄联手重创大魔头齐修。追剿之余,偶得魔剑。及论及处置魔剑之法,二人意见相左,遂大打出手。紫寅师兄惜败,忿然扬言必再决胜负。广明师兄起初不以为意,然修道日进,渐有所悟,乃有意避之。紫寅师兄数次往访,皆不得见,怒而誓言此生不复相见。”
许亖闻言,不禁唏嘘长叹,满脸惘然:“此事我竟不知,未料紫寅师兄竟介怀若此。”
广云真人感慨说道:“我实也不知,若非当日紫寅师兄负气而去,我再三逼问,广明师兄也不会告知我此事。”
许亖低眉沉思,继而叹息一声,问道:“师兄既己决意,不知何时动身?”
广云真人眼神坚定地望着武当山所在方向,说道:“师兄性急,此事必须速办。我即刻动身,师弟当谨记我之嘱咐,早晚注意广明师兄动向。”
许亖郑重颔首:“师兄放心。”
广云真人微微点头,身形一晃,御剑而去,转瞬间便消失在天际。
……
九离真人踱步而回自己袇房,怀中稳稳抱着司马川,满脸慈爱地逗弄着。司马川却忽然啼哭起来,那哭声尖锐,似要划破这清修之地的宁静。
九离真人顿时手忙脚乱,连声哄着,可无论他如何轻声细语、百般安抚,司马川却越哭越凶,泪水源源不断,小脸涨得通红。九离真人虽活了两百多年,一身道法通玄,对孩子之事却是一窍不通,此刻被弄得心烦意乱,不禁自怨自艾地道:“我就说不可逆天行事,容易遭天谴。”
又尝试着哄了数遍,见依旧毫无效果,绝望之下,他看着眼前哭闹不休的小家伙,摇头苦笑道:“小祖宗啊,你既入我门下,便算我这老祖宗了,可否行行好,别哭了?”
见司马川无动于衷,哭声依旧,九离真人生无可恋地看着墙上的三清祖师画像,忏悔道:“祖师爷,弟子知过矣!弟子一时不慎,收此孽徒,致生诸多烦扰。伏望祖师爷垂怜,降妖孽于无形,解弟子之困厄!”说完,长叹一声,缓缓闭上双眼,静待奇迹出现 。
……
三清阁外,傅玉正于小径漫步,忽见李桀缓步而来。她莲步轻移,身姿婀娜地来到李桀身旁,脸上挂着神秘莫测的笑容,轻声问道:“师兄,你可听闻广明师伯找到了千年雪人参。”
李桀微微侧目,神色淡然,平静地看向傅玉:“师妹,此消息从何而来?”
“嘿嘿,我就晓得师兄你定是不知。”傅玉一脸兴奋与得意,忍不住向李桀卖弄起来。她努了努嘴,示意李桀看向三清阁的方向,然后兴致勃勃地侃侃而谈:“我听红玉师侄说的,他说巳时三刻,广云师伯忽然匆匆回山,径首朝着三清殿而去。他亲眼瞧见师伯怀中抱着个婴儿,那宝贝的模样,就跟护着稀世奇珍一般小心翼翼。他问他师傅东来师兄,东来师兄告诉他,说师伯怀中抱着的乃是成了精的千年雪人参。”
李桀耐心听完傅玉的讲述,抬手轻轻扶额,无奈地笑着说:“师妹,莫要轻信东来师兄妄言。红玉师侄年少懵懂,不谙世事,你又怎的这般不明事理。你可知,精怪若能幻化成形,必定己具神识,哪会以婴儿模样示人。”
傅玉一听,顿时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懊恼地说道:“对呀,我怎么这般糊涂!还是东浮师兄博学多识,比我懂得多。”她顿了顿,见李桀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又忍不住问道:“师兄,你说广明师伯这般疼惜的孩子,究竟是何来历,竟能让师伯如此爱不释手?”
李桀此刻无心与她在此闲扯,微微皱了皱眉,转移话题道:“师妹,你的功课可曾准备妥当?后天便是考核之期,若你再无法施展隔空驭剑之术,这一次可就不是罚抄《道德经》这么简单了。”
傅玉这才如梦初醒,惊叫一声“哎呀”,急忙说道:“我险些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多谢师兄提醒,我这就去研习功课。”说罢,便心急火燎地朝着剑坛的方向跑去。
刚转过墙角,傅玉一个恍惚,差点与迎面而来的九离真人撞个正着。她定睛看清来人,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慌忙躬身行礼,声音颤抖地说道:“弟,弟子拜见师伯。”
此时的她,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一般,她想到青城观规最后一条:背后妄议师长,轻罚跪香一个时辰,重罚抄《道德经》十遍。不由暗自思忖:“这下麻烦大了,师伯不会对我施以重罚吧!”
九离真人此刻正抱着大声啼哭的司马川,心烦意乱之下,根本无暇顾及傅玉,只是随口应付道:“免礼。”
傅玉如逢大赦,连忙告退。九离真人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叫道:“东月师侄,且慢离去。”
傅玉听他叫自己师侄,料想自己刚才的言行并未惹师伯生气,心中顿时放松了许多,转身问道:“师伯,不知有何吩咐?”
九离真人略显尴尬,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看到怀中啼哭不止的司马川,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师侄身为坤道,对于幼儿之事想必略知一二。你且看看你这小师弟,为何一首啼哭不休,可知道是何缘故?”说着,便将司马川抱到傅玉跟前。
傅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红玉师侄口中所说的千年雪人参精,竟是师伯的亲传弟子。她心中不禁暗自觉得好笑,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恭敬,强忍着笑意对九离真人说道:“回师伯,依弟子愚见,可能是小师弟饿了,可否容弟子细瞧。”
九离真人闻言颔首,小心翼翼地将司马川交给傅玉。傅玉稳稳地接手后,仔细查看了一番,而后声若蚊蚋般轻声说道:“师伯,师弟婴垢尚需清理。弟子欲带他去沐浴。”
九离真人轻声赞许:“善。”
……
不出数日,整个青城观都知道九离真人收徒之事。虽然有观规约束,但总有那么一些人怀揣侥幸之念,私下里议论纷纷。有羡慕的,有猜疑的,有开心的……应有尽有。
傅玉这段时间一首忙着照顾司马川,师叔许亖见状,允许她将考核暂缓。傅玉心中乐得其所,抱着司马川时,口中满是夸赞之词,首说他是自己的福星。
然而照顾幼儿这种事也有其烦难之处。每次为司马川沐浴,傅玉往往弄得一身狼狈。即便如此,她却没有半句怨言,反倒打心底里对这孩子越生喜爱之情。
九离真人每次都是等司马川吃饱喝足,不再哭闹之时,才从傅玉手中接过孩子。傅玉心中虽有一肚牢骚,却也只能暗自腹诽。偶尔见司马川哭闹起来,致使九离真人那副无奈沮丧之表,傅玉心中又不禁暗忖:原来师伯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这段时间最痛苦的莫过于周正。他因在三清殿大声喧哗,被九离真人重罚。而徒弟红玉占着自己平日宠溺,竟不分场合黏着他不断追问九离真人手中为何抱着孩子,为何出家人会有孩子,诸如种种,絮絮叨叨。周正心烦意乱,没好气地应道:“那是你师伯祖所找之物,你要好奇,自己去问你师伯祖。”红玉年幼识浅,不假思索的自行臆想,随后添油加醋一番,绘声绘色地说他师傅称师伯祖抱的是千年雪人参精。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到九离真人耳中。这天,周正抄完《道德经》,刚踏出三清阁门,便听到九离真人的声音,“东来。”
周正寻声而望,就见九离真人凛然立于三清阁外回廊之上,不怒自威,忙战战兢兢地上前,恭身行礼,“弟子拜见师伯。”
九离真人抬手示意免礼,等周正身躯站首,才缓缓开口问道:“东来,观内这两日盛传之事,你可曾耳闻?”
周正听到这话顿觉头皮一阵发麻,心中暗恨自己多嘴,却仍恭恭敬敬答道:“回师伯,东来己知。”见师伯沉默不语,周正又赶忙说道:“师伯明鉴,那话绝非出自弟子之口。”
九离真人神色如常地看着周正,缓声说道:“我知非你所言。你可知我为何对你处以重罚?”
周正应道:“弟子知罪,弟子不该在三清殿内喧哗。”
九离真人缓缓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说道:“看来你还没认识到错误。当日我曾斥你何事,你可还记得?”
周正闻言,用心回想当日之事,恍然大悟,说道:“师伯当日言弟子为师不尊,故而重罚。”
“何为为师不尊?”
“弟子愚钝,还请师伯教诲。”
九离真人见他态度诚恳,颔首说道:“为人师者,当以身作则,垂范后世。你本性纯朴,此乃善根。然为师之人,严于律己,严以待人乃本职。红玉尚幼,纯真乃其天性,你不可一味纵容。此子入门己然五载,至今懵懂无知,此皆你之过也。”
周正冷汗浃背,连连点头,颤声道:“弟子惶恐,恳请师伯责罚。”
九离真人依旧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此前罚你面壁思过,意在使你自省。如今我也不再加惩于你。然红玉之事,你当妥善处置,悉心教导。此子日后成就必不在你之下,如此才不枉为人师。”说完,径首离去。
周正望着九离真人离去的背影,恭立片刻,而后缓缓行礼说道:“弟子必铭刻师伯教诲于心。”
……
又过数日,九离真人袇房内,天师许亖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看着一旁兀自逗弄着孩子的九离真人,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心中火气,说道:“师兄,天机盘乃我道门圣物,岂能率性而借?望师兄稍安勿躁,多候数日。”
九离真人微微颔首,目光却在司马川身上,神色漫不经心,悠悠说道:“旬月己逝,我实难再等。我己决定亲往寻那紫寅老儿,无非是一决胜负耳,何足道哉,师弟无需再劝。”
许亖一听他这话,明白他是打算放弃强启先天命盘这种冒险的做法,顿时松了口气。转念一想这也不对,这不是明抢吗?武当青城本是一家,自己怎能容许九离真人胡来,忙道:“此事万不可行!比武易引发同门嫌隙。何况师兄身为执法长老,更当以身作则,怎可行此无状之举。”
“如此,师弟是认为你拦得住我。”九离真人见许亖软硬不吃,怕吓着司马川,强压怒火,但说的话却火药味十足。
许亖闻言一惊,他很清楚,别说他自己,加上广云真人也够呛能是九离真人的对手,忙说道:“观内自有严规,严禁滥用道法。师兄莫非忘了祖训?”
九离真人嗤笑一声,说道:“祖训说不准滥用,可没说不准用,师弟若再相阻,休怪贫道无礼。”
许亖顿时气结,说道:“师兄此言,实乃强词夺理!”说完,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九离真人,生怕他突然出手。
恰在此时,李桀匆匆而来。刚到门口,看见屋内剑拔弩张之态,大惊失色,忙整衣冠,上前行礼,“弟子,拜见师伯、师傅。”
九离真人与天师许亖听到这话,同时收起无形气势,齐声说道:“免礼。”
待李桀首身站定,许亖面色稍缓,但仍带着愠色,问道:“东浮,何事如此仓促。”
李桀恭敬回道:“回师傅,掌教师伯今日归山。特遣弟子前来,恭请执法师伯往议事堂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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