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充心怀家国大义,一路马不停蹄,策马扬鞭,风驰电掣般赶往前线。旅途之中,他秉持着一贯的坚毅,马歇人才歇,丝毫不敢有丝毫懈怠。那胯下的汗血宝马,乃是沈筠所赠,神骏非凡,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于寻常而言,己是近乎神异的脚力。
即便有如此千里良驹相伴,陈充仍是心急如焚。他深知每一刻的耽搁,都可能让局势越发不可收拾。然而,即便马不停蹄,当他赶到山海关外,看到城门紧闭,城墙上的大夏旗帜荡然无存,仅剩沈家军旗在随风飘扬之际。心中的悲愤与焦灼己然如汹涌浪潮,将他彻底淹没。
沈筠不愧是当世大能,其智谋与影响力实非寻常人可比。从李鹰带回消息,到陈充急匆匆策马赶来,前后不过十数天。在这短暂而紧张的时光里,沈筠凭借着超凡的个人魅力与精心谋划的计策,竟将此前收复的失地守将尽数招降。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击中了陈充内心最柔软、最坚定的信念。
一年半的心血,那些用汗水、血水乃至生命铸就的努力,皆在这一瞬间化为泡影。陈充顿觉天旋地暗,眼前一黑,喉咙间涌起一阵腥甜,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出,染红了他的衣襟。那鲜血,是他心中悲愤的具象,是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的无声呐喊。
陈充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与愤怒,缓缓拍马来到山海关下。看着这座他同沈筠联手攻下的天下第一关,雄伟依旧。然而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成了一座无法逾越的鸿沟,将他们曾经的情谊与信念彻底隔绝。
沈筠似己预料到陈充的到来,城门缓缓打开,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世事的无常。沈筠独自一人,拍马缓缓向陈充走来,身后不带一兵一卒,在这萧瑟的情境中,显得格外落寞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壮。
“子乂(陈充字),你来了。”沈筠的声音在风中飘荡,带着一丝无奈与决绝,仿佛是命运的宣判。
陈充抬头,目光首首地盯着沈筠,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失落,有不解,更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期待,缓缓问道:“敬生怎知我会来?”
沈筠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轻声道:“恭候多时。”
陈充心中一阵悲凉,有些愤懑地说道:“敬生,咱们此举实非必要。圣上只是被小人蒙蔽,一时不察。你与叔父若能摒弃前嫌,与我一同回京面圣,真相定会水落石出。如今这般局面,实在让人痛心疾首……”说到此处,他话语一顿,眼中满是不甘与无奈。
“哈哈哈哈……”沈筠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在空旷的营前回荡,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悲凉。待笑声止住,他缓缓开口:“子乂还是一如既往忠贞不渝,殊不知你那是愚忠。如今这朝廷奸佞当道,忠臣敢怒而不敢言,在这乱世之中,想要坚守正道,谈何容易。当日情形,我父子若轻易交出兵权,恐顷刻间便会成为刀下亡魂。面圣?恐怕是去阴曹地府面见先帝吧。”沈筠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承载着无尽的辛酸与无奈。
陈充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沈筠所言非虚,可心中那份对朝廷的忠诚,对正道的坚守,还有父亲临终的嘱咐,却让他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沉默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决然:“敬生,如你所说,你我之间必定要兵戎相见了。”
“那倒未必,我既知你会孤身前来,又岂能不知你仍是孑然一身。你想等朝廷对你委以重任,恐怕要等兵指大梁(京城)才有机会了。”沈筠微微抬头,目光中透着一丝复杂的神色。
“住口,你怎敢出此犯上之言……”陈充怒目圆睁,手中的枪紧了紧,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心中的愤懑化作力量,刺向沈筠。
“我既领兵起义,又有何不敢。”沈筠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也罢,今日我本欲劝你共谋大事,今既己知你仍心系大夏,你我手足之情便也到今日为止了罢。”说到此处,沈筠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落寞。
“在这里吗?”陈充提马,扬起手中霸王枪,枪尖寒光闪烁,蓄势待发,浑身的气血仿佛都被此刻的怒火点燃。
“非也。”沈筠面带笑意下马,步伐从容,缓步向陈充走来,仿佛周围弥漫的肃杀之气与他无关。
陈充枪指沈筠,气极反笑,道:“敬生好胆识,就不怕一枪将你刺死。”
“死有何惧,杀了一个我自有千千万万个我,子乂能一一杀绝吗?”沈筠的声音透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豁达,“下来吧!随我痛饮一番,就当是断交酒吧!”
陈充细思之下,觉得沈筠所言颇有几分道理,遂缓缓下马,将那柄威风凛凛的霸王枪稳稳立于地上。那霸王枪在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也在静候着这未知的局势发展。
沈筠从怀中取出两个酒囊,动作看似随意却又透着一丝神秘的庄重。他打开其中一个,轻抿一口,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淌而下,那滋味仿佛在他的眼中是一种值得回味的珍馐。而后,他将喝过的酒囊递给陈充,眼神坚毅的看着他。
陈充接过酒囊,豪情万丈地痛饮起来,那酒水入喉,带着一种灼热而又苦涩的感觉,仿佛在诉说着这命运无常的悲歌。沈筠亦随之打开另外一个酒囊,同样痛饮一番。这饮酒的动作,在这紧张的氛围中,竟有一种别样的洒脱。
待两个酒囊中的酒尽,沈筠又从怀中从容地掏出一支鸣镝。他缓缓拉开引信,那动作沉稳而坚定,仿佛在进行着一场神圣的仪式。随着鸣镝脱手而出,它首首朝天飞去,在遥远的天际炸出一个绚烂而又醒目的“沈”字。
陈充知道,这是沈家军的召集信号,顿时警惕心大起。他欲起身拿枪,却突然顿感浑身无力,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他强提气息,却只觉一阵恶心袭来,犹如汹涌的波涛在体内翻江倒海。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招,心中涌起一股愤怒与疑惑交织的情绪,只是这酒本是沈筠先喝过,他又怎会如此疏忽,难道另一个囊中之酒便是解药?
陈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希望,他立马捡起沈筠扔在地上的酒囊,急切地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酒,却听沈筠悠悠地说道:“子乂,别白费力气了,两个囊中皆是毒酒,我也一样中毒了。这是岳父大人最新调制的奇毒百日醉,配上烈酒毒性更是翻倍。解药岳父大人尚未研制成功,不过你放心,此毒只会让人形同醉汉,浑身软弱无力,并不会要人性命,待百日之后,毒性自会消解。”
陈充听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懑:“敬生好手段,只是这般两败俱伤,于你又有何好处?”
沈筠微微仰头,目光中透着一种无畏的豁达:“兵不厌诈,若非如此,又怎能让你中招。至于我,虽现今无力上阵杀敌,但能指挥作战,也足以应对局势。”
两人说话间,山海关城内悠悠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队人马整齐而出。为首两人,一个是威名赫赫的沈浪,一个是德高望重的端木生。二人行至沈筠跟前,从容下马。
沈筠欲行礼致意,身体却摇摇欲坠,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他吹倒。沈浪见状,急忙上前,用力将他扶起,关切地问道:“筠儿,你没事吧!”
“死不了。”端木生在一旁淡淡地说道,而后缓缓走到陈充面前,欲伸手扶他,却见陈充摆摆手,苦笑着说道:“岳父大人好神通,好手段啊。”
“贤婿欲怪罪老夫,老夫自是无话可说。然手心手背皆是肉,雨儿怀胎九月,霖儿又刚有孕在身,老夫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连襟互相厮杀,徒让我那未出世的外孙生来便无父亲,还要成为死敌。更不能让我任何一个女儿年纪轻轻便要守寡。”端木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岁月沉淀后的沧桑与无奈。
“依岳父大人高见又当如何?”陈充问道。
“老夫愚见,当今天子荒淫无道,大夏国祚断绝只是时间问题罢了。筠儿有治世之大能,且时常心怀天下苍生,充儿你亦是如此。你二人若能联手推翻暴君,实乃天下之幸,苍生之福也。”端木生目光中闪过一丝期待。
“要我背叛朝廷,岳父大人还是免开尊口的好。”陈充语气坚定。说完便步履蹒跚地朝霸王枪走去,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扶住霸王枪后,他大口喘息着,似要将那无尽的无奈与愤懑都融入这空气中。
此时,沈浪身后的士兵们纷纷拔刀,警惕心顿起,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沈筠抬手压了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而后缓声道:“子乂可是要回大梁。”
陈充没有回话,只是强提气血拔枪,那恶心烦躁之感却再度袭来,身体摇摇欲坠比之先前更甚,端木生眼疾手快,赶忙上前扶住了他。
沈筠摇头叹息一声,道:“重阳(沈筠发小薛刚的字)兄,九龄(沈筠至交杨骠的字)兄,你二人带二十个弟兄护送子乂回大梁,沿途好生照料,违令者斩。”
“诺。”
薛刚与杨骠应了一声,一人过去搀扶陈充,一人帮忙拿陈充佩枪,那霸王枪沉重无比,杨骠向来自持武艺高强,此方也要铆足了劲才能将霸王枪抗走,心中对陈充的倾佩更是无以复加。
陈充倒也没有拒绝薛刚的好意,由他扶着上了马车,临上马车前回首看着沈筠,道:“敬生好计谋,断交酒己然喝过,今不杀我,来日战场相见定当不死不休。”
沈筠从容应道:“定见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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