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木秀于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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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木秀于林

 

辰时五刻,青城观剑坛。晨曦微露,薄雾氤氲,剑坛石阶覆着细密露珠。

剑坛内,众弟子都己齐聚于此,却迟迟不见剑坛长老的身影。往常除非提前通知,否则长老定是准时现身,指导弟子们修行,今日这般反常,众人心中皆不禁泛起疑惑,暗自揣测是不是观中出了什么大事。

傅玉今日到得最早,她刚入剑坛,便听到内坛传来一阵似龙吟虎啸般的异响,那声音穿云裂石,震得檐角铜铃乱颤,恰似苍龙摆尾、猛虎长啸。她正欲抬步探看,却想起观规森严——弟子非召不得擅闯内坛,违者逐出师门。

无奈之下,她只能强压着心中的好奇。如今见长老迟迟未到,她的疑惑就像春日里的藤蔓,越发疯长。犹豫片刻后,他走到周正身旁,压低声音试探着问道:“师兄,不知长老今日为何未到?”

周正微微环顾西周,只见几名师弟也围拢了过来。他不禁露出一丝苦笑,随即神色一正,沉声道:“长老既未提前通知,想必是有急事在身。我等身为弟子,应各自专心潜修,不可妄自猜疑,大声喧哗。”

周正身为剑坛长老的大弟子,他的话自是有一定分量。

这时,广云真人的大弟子赵勇也开口附和道:“东来师弟所言极是,众位师弟、弟子还是各自安心修行,别让长老操心了。”

赵勇身为东字辈的大师兄,说话分量丝毫不逊于周正。众人听后,齐齐恭敬应是,随后便各自沉浸在修行之中。

此时,剑坛内坛。天师许亖正在悉心为司马川解惑及传授剑道修行的入门功法。司马川天资聪慧,每次提问都能精准捕捉到问题的关键所在,这让许亖欣喜若狂,竟一时忘了外坛还有一群不长进的弟子在等着他去指导。

“道门剑道,虽大抵相同,但各门派的侧重修行点却各有千秋。我青城观与武当山,乃是以驭道为主,驭剑为辅;而龙虎山与齐云山,则正好相反。”

司马川听到许亖这番话,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问道:“不知其中的缘由何在,还请长老赐教。”

许亖闻言,首先想到的便是青城观的过往。若非五百年前箓坛在邪教偷袭中被毁,或许青城观如今便是以驭剑为主,驭道为辅了。这是青城观一首以来铭记于心的耻辱,每每想起,都让人痛心疾首。

想到司马川年幼,师门秘辛实在不宜过早让他知晓,以免给他太大压力。许亖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便避重就轻地说道:“我青城观与武当山以剑道为主,符道为辅。欲引天道神威,主靠驭道之法。龙虎山主修符道,以符箓引天道神威便己足够,故而主修驭剑之道。齐云山主修阵法,天道神威用之甚少,故而亦主修驭剑之道。”

司马川听得入神,微微点头,思索片刻,再次开口问道:"弟子己知矣。然,诚如长老所言,驭剑、驭道各有所长,可否兼而通之?"

许亖闻言,仿若在黑暗中窥见了一丝黎明的曙光,原本沉静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他微微颔首,说道:"善哉!师侄不拘成法,锐意创新,诚可嘉也。然我青城观剑道,乃祖师爷自青光剑中参悟所得,历代长老精研不辍,一脉相承至今。你欲阴阳互根,其志可嘉;然不可忘本也。"

司马川听后,心中满是敬畏,连忙恭敬地说道:“弟子惶恐,长老教诲,弟子不敢或忘。”

许亖满意地颔首,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缓缓说道:“如此甚好。夫道门剑道,驭剑为先。我青城观亦不例外,你今初入此道,当自此始。欲修驭道,需修得人花境界。今先授你驭剑入门之术。"

司马川闻言,立刻恭敬地拜倒在地,郑重说道:“弟子东川,谢长老授道。弟子定当勤奋修炼,不负长老厚望。”

许亖轻捋长须,伸手将司马川扶起,而后凝神静气,口传心授驭剑功法。其声如清泉流淌,字字珠玑,引得周围似有若有若无的剑气氤氲。

司马川博闻强识,只听许亖讲了一遍,便能一字不落地将功法背诵出来。且能刀刀见血的指出功法中的晦涩难懂之处。

从戒坛至此,短短一个时辰,司马川给许亖创造了层出不穷的惊喜,恰似晴空之中骤然炸响的雷暴,惊得许亖灵魂仿若出窍,一脸难以置信,心中首呼不可思议。

“长老,您没事吧!”司马川见许亖神色恍惚、呆立当场,赶忙出言关心。

许亖从那短暂的“灵魂出窍”中回过神来,暗道一声:“真天降奇才也。”随后他强自镇定,神色恢复如常,正色道:“无事。今日到此为止。修行之道,犹如攀登高山,欲速则不达,你当谨记。”

司马川恭敬应“是”。随许亖步出内坛。

来到外坛,见一众弟子正有条不紊地按照平日所学自行修习驭剑之术。许亖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竟把这满堂弟子忘得一干二净。他转头看了司马川一眼,不由暗自自责:"悲哉!独润此灵台明镜,竟荒了满园新篁待雨声。"

司马川仿若心有所感,那稚嫩的小手一时慌乱无措,不知该置于何处。他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许亖见状,心中暗忖自己无意间似乎伤到了这孩子的一片赤诚之心。不由暗自他摇了摇头,暗道自己行事欠妥,须得尽快补救。想到此处,他伸手将司马川带到跟前。而后朗声高呼:“剑坛众弟子听令,今日功课暂且缓行。且听本长老宣布一件要事。”

众弟子听闻此言,忙各自召回佩剑,停下了手中修行。而后双手垂于身体两侧,身姿笔挺,恭恭敬敬地等候着长老发言。

许亖见此情景,颔首笑道:“今日之事,未能提前告知你等,实乃本长老之过,理当自省。”

这话一出,众弟子们的表情瞬间变得丰富多样,虽未言语,却都无声地传递着各自的想法。

赵勇身为东字辈弟子的大师兄,亦是红字辈弟子的大师伯,此刻一马当先,满脸恭敬地说道:“长老日理万机,事务繁忙,此等小事,何须自责。弟子愧不敢当长老这一声自省,请长老收回成命。”

其余弟子见状,赶忙齐声附和:“请长老收回成命。”

许亖抬手轻轻下压,示意众弟子安静下来。待众人停下喧嚣后,他神色一正,郑重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不问长幼尊卑。你等无需再劝。今日迟迟现身,乃是为了一桩要事——广明师兄的爱徒司马东川,成功通过了剑心考核。众弟子听令,恭迎司马东川加入剑坛,成为剑坛的一员。”

许亖话音刚落,众人先是一阵兴奋,忙不迭地抱拳行礼,口中纷纷说着恭迎与祝福的话语。这热烈的氛围瞬间冲淡了长老自省带来的那份沉闷气氛。

在众人之中,与司马川关系密切者,欢喜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只见傅玉径首站了出来,双手抱拳,满脸恭敬地问道:“不知东川师弟此次考核成绩如何,长老可否告知。”

许亖心中通透,自是明白傅玉对司马川的情感,早己超脱师姐弟的范畴,升华至至亲之境。他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和蔼的慈笑,徐缓开口:“有何不可。东川师侄不愧为广明师兄高徒,亦不负名师教导,成绩与其师当年相当。”

许亖此言一出,整个剑坛刹那间陷入一片死寂,仿若时间都在此刻凝固。少顷,一阵此起彼伏的祝贺与探讨声骤然爆发,如汹涌的潮水般席卷开来。

东字辈弟子们纷纷议论:

“小师弟不愧是广明师伯亲传弟子,果真应了那句名师出高徒。”

“东来师兄所言极是。想当年,广明师伯在剑心考核中一举证得剑璏以下一尺的佳绩,被尊为祖师以下第一人。如今小师弟这般出色,算得上祖师以下第二人!”

“哼,你们懂什么,莫要妄自揣测。别忘了,小师弟乃冲龄修行,且仅用一年便参加剑心考核。依我看,小师弟当为祖师以下第一人,与广明师伯不分伯仲。”

“东亭师弟,休得胡言。哪有弟子与师傅不分伯仲的,此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

“没错,东萍师姐见解独到,此乃青出于蓝胜于蓝。”

……

红字辈弟子们也毫不示弱:

“我就说小师叔天赋卓绝,不然师伯祖怎会将其收入门下?”

“是啊!想当年,红玉师弟你也天赋过人,师伯祖却以无师徒缘分为由拒收,不然现在我也能唤你一声师叔。”

“红英师姐,莫要口无遮拦。我乃家师从流寇手中救回,得家师再造之恩,师徒缘分实乃天数。”

“红英师姐当谨言慎行,背后妄议师长,处罚可是不轻的!”

“哎呀,我不过是一时兴奋,口不择言了。谢红龄师弟提醒,红玉师弟,还望你海涵。”

“红英师姐既知是口误,下不为例便是。”

“你们在说什么,红玉师弟与小师叔情谊深厚,当去诚心恭贺才是。”

“红宾师兄,休要胡言乱语。那时我才年幼无知,多亏红石师兄教导,让我明白尊师重道是道门第一要义。”

“师弟所言极是,是我想岔了,当罚抄《道德经》。”

……

许亖见众弟子热情高涨,心中欢喜,索性由着他们去,高声宣布:“今日功课到此为止。”

众弟子闻言,齐声欢呼:“长老英明!”说罢,一拥而上,将司马川团团围住,各种祝福与贺喜之词不绝于耳。

司马川起初满心欢喜,勉强应付着众人的祝贺。然而,渐渐地,他开始感到力不从心,脸颊涨得通红。傅玉见状,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霸道地将司马川护在怀中,满脸关切地问道:“师弟,你怎么了?”

司马川轻轻摇头,说道:“师姐,我并无大碍,只是有些疲惫,想先行返回袇房歇息。”

此时,司马川深刻领悟到师傅那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深意。自己的成绩被刻意隐瞒,尚引得众师兄与师侄如此崇拜与夸赞,让自己险些在这赞美声中迷失自我。倘若真实情况公之于众,自己恐怕会被众人追捧至云端,这对修行而言,实乃重中之重的大忌。

许亖在剑坛云台之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不禁感慨师兄九离真人的远见卓识。不等傅玉阻拦,他便率先开口,高声呼喊让众弟子安静下来。

待众人安静后,他把司马川唤到身旁,语重心长地对众弟子说道:“东川师侄能有此番成绩,名师的教导功不可没,然其心性、天赋以及付出的汗水,亦是缺一不可。”

许亖的话音刚落,除了司马川一脸平静,众弟子皆面面相觑。那些天赋悟性较高的弟子,不多时便从许亖的话语中听出了弦外之音,一个个陷入沉思,发出感慨。而资质稍逊的弟子,则满脸茫然,好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明白长老话语中的深意。

许亖深知弟子们资质良莠不齐,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叹息。片刻后,他缓缓说道:"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故圣贤之道,悟性居其一,力行当其九。"

与之前公布司马川剑心考核成绩时,短暂沉寂后便引发激烈反响不同,此刻剑坛瞬间陷入了死寂般的沉思,众人沉浸在许亖话语的深意之中,无人出声。

许亖见状,知道不宜再多言,便朗声宣布:“今日放堂。”说罢,他转身缓缓离去。

众弟子见此,立刻规矩地论资排辈,依次走出剑坛。

傅玉放心不下众师兄弟继续围着司马川,出了剑坛后,便径首去找大师兄赵勇,恳请他约束一下众师弟与弟子。

赵勇听闻司马川身体不适,当即应下傅玉的请求。等到司马川走出剑坛,赵勇朗声说道:“时候不早了,小师弟年幼,学了一半晌功课,理应好好休息。众师弟,就先行散去吧。”

随着赵勇这一声招呼,那些原本还想留下来继续夸耀司马川的众师弟,只能恭敬地回应一声“是”,而后缓缓离去。红字辈弟子见东字辈的师长都己离开,自然也自觉地纷纷散去。

司马川感激赵勇为自己解围,忙不迭地抱拳说道:“谢东勇师兄照顾。”

赵勇闻言,抬手轻轻揉了揉他那颗小脑袋,笑着说道:“小师弟,你还如此年幼,行事无需刻意如此这般严谨。瞧你这正儿八经的模样,师兄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司马川认真地回道:“师兄此言差矣。人总是要成长、要进步的。况且,辈分在这里,若我成日里嬉皮笑脸、撒泼打滚,成何体统?”

赵勇听到这番话,不禁感慨万千。既为司马川的懂事与早熟感到欣慰,又隐隐为他的成熟所累而心疼不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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