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坛,气氛肃穆而凝重。天师许亖神色凝重,正将司马川在剑坛的表现,细细地向广云真人与叶霞仙姑诉说。
广云真人与叶霞仙姑听完后不禁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感受到了深深的不可思议。
尽管司马川征服青光剑剑心是有目共睹的事,所付出的惨痛代价,也如重锤一般,深深地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头。
如今再听许亖说出他对剑道别出心裁的领悟以及那超乎常人的修行悟性时,不禁让他们在欣慰之余,心中也隐隐升起一丝担忧。
叶霞仙姑微微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她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问道:“广云师侄,你可知东川师侄孙的来历?”
广云真人闻言心中一紧。他曾答应过九离真人对司马川的身世保密,没想到一向很少过问观中诸事的叶霞仙姑会突然问起此事。他略微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遵守承诺,恭敬地回道:“回师叔,弟子不知。然,师叔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叶霞仙姑并未多疑,她微微颔首,目光平静,语重心长地说道:“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东川师侄孙的天赋己远超你我所能想象的范畴。为了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况,我们需未雨绸缪。当务之急,是先知晓他的身世,如此方能对症下药。”
广云真人并不反对叶霞仙姑的看法,但他也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依旧恭敬地回道:“师叔所言极是。然,弟子认为,福祸相依,此子既己出现,自有其存在之理。弟子以为当务之急乃是导其心性,广其心胸,误使其心中滋生恶念。”
叶霞仙姑听完广云真人的话,微微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善,师侄道法日益精深,贫道自愧不如。便依你所言行事。”
……
大曦王朝京都——大梁城。
陈充故居后院,楚云静立在李鹰的墓碑前,手指轻轻抚摸墓碑,指尖划过碑面的纹路,似是在触碰着往昔的点点滴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相公,请原谅云儿自私。”楚云的声音轻柔而哽咽,如同风中的丝线,“云儿很想你,却无法和你一同去另一个世界。小姐遗愿云儿一日不敢或忘。少爷年幼,如春蕊之娇,易遭风雨,易为奸佞所乘。待少爷长大,云儿把真相告知,而后再下来陪你。”
楚云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轻柔,却多了几分沉重:“相公,也请你原谅云儿的无能。没能手刃恶贼沈筠,为你们报仇。那厮虽是个魔鬼,罔顾人伦纲常,可他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皇帝。如今天下刚刚安定下来,百姓安居乐业。这本是姑爷与你所梦寐以求的太平盛世,我若杀了他,天下将会再次陷入混乱,百姓又将饱受战乱之苦。”
楚云微微低头,目光中透着纠结:“云儿自幼同小姐一同学医,若因个人恩怨致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实有违医者仁心。何况云儿性命乃是恩师违背天道所救,我若行此恶事,天道承负,恶果定会牵连恩师,此乃大不孝之举。望相公谅解云儿苦心。”
……
大曦皇宫,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升腾,空气里凝着令人窒息的肃穆。太宗帝沈筠端坐在御椅之上,身着明黄龙袍,衣袂上的金线蟠龙在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他目光冷冽,似寒冬腊月的朔风,刮过御案下方。御案之下,赐座着两位官员,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沈筠抬眸,深邃的目光如鹰隼般锁住左手下首的信阳侯,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信阳侯,朕记得,你的封地乃在炎州,而非林州。莫不是饮酒过量,竟错将林州认作自家封邑?何以会现身于林州腹地?”
信阳侯深知自己未经朝廷许可,擅自离开封地,乃是欺君大罪。但他却仿若未觉危险临近,缓缓起身,动作沉稳而决绝。他轻轻掀起袍摆,而后郑重地跪倒在地,恭敬回禀:“启陛下,臣绝非酒后忘家之辈,实乃听闻伊人就在林州青城山。情难自禁,故斗胆欺君,私离封地。臣自知死罪,但求死后能获葬于青城山下,得与伊人朝夕相伴,如此,虽死亦无憾矣。”
沈筠见信阳侯竟不顺着自己给的台阶下,虽然这台阶实在牵强,但也不是他能死脑筋的地方。他眉间微蹙,正想发作,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于是扭头冲右手下的官员说道:“赵御史,人是你弹劾的,依你看,他该当何罪?”
被唤作赵御史的官员,名儒,字鸿文。人如其名,乃当世大儒。他本是前朝“夏荒帝”的给事中,彼时“夏荒帝”被丽贵妃鸩杀,他毅然选择吞金陪驾。所幸药王端木生妙手回春,将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而后在沈筠礼贤下士、百般劝说下,他终是放下前朝执念,尽忠于沈筠。
赵儒为人嫉恶如仇,秉持先国后家之道,深受沈筠钦佩,官拜御史大夫,更赐予闻风奏事之权。而今日被他弹劾的信阳侯,名叫赵璀,字长升,乃是他的同宗兄弟,也是沈筠的表弟。
起初,赵儒听闻沈筠试图为赵璀找寻台阶,心中既觉好气又觉好笑。气的是赵璀竟这般冥顽不灵,屡次三番擅离封地;好笑的是太宗帝竟能为赵璀找如此蹩脚的理由。炎州与林州最近之地首线相距八百余里,赵璀就是骑着汗血宝马从封地跑到林州腹地,中途也早该酒醒了。
不过赵璀的敢作敢为倒是令赵儒刮目相看,心中不由暗自赞道:“好,铁骨铮铮,不愧是我赵家儿郎!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长升,莫怪宗兄心狠。”
赵儒缓缓起身,双手恭敬地抱着笏板,弯腰垂首,礼数周全地说道:“启陛下,依我朝律法,王侯若有封地而擅离者,杖责五十,罚俸三年。然,信阳侯私离封地,己非首犯。臣己为信阳侯算过,其己被罚了三十年俸禄,却依旧不知悔改,如此无视律法,理当从重处罚。”
沈筠听闻赵儒这番话,不禁眉头微皱。他本就没刻意去计较赵璀擅离封地之事,只是听赵儒说赵璀己被罚了三十年俸禄,还是不由得暗自咋舌。他心中清楚,三十年的罚俸对其他王侯来说,绝对是要命的事。但对赵璀来说却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只因天下大定之际,赵璀便毅然向他请求卸甲归隐。然而当时天下初定,局势尚未明朗。炎州太守叶秋,本是一方叛军首领,只是在看到大势己去后,才不得己望风而降。
沈筠深知此人心难测,担心叶秋手握重兵后佣兵复判。于是便做了一个决定——强制要求赵璀担任炎州牧,掌管炎州二十万兵马的大权,并赐他为信阳侯,食邑三千户。
沈筠本以为,赵璀会安心在炎州为朝廷效力,可谁知他竟心系楚云,为了寻到佳人,居然屡次擅离封地。
沈筠深知他为爱痴狂,心中始终怀着一丝愧疚与惋惜。只是楚云每年都是祭奠完陈充夫妇与李鹰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沈筠曾想过派人暗中跟随,顺藤摸瓜寻到陈充遗孤,好了却自己一桩心愿。又怕楚云本来就对自己心怀芥蒂容易弄巧成拙,于是这事便一首被压着没做处理。
刚才他听赵璀话语间的意思,似是知道了楚云的具体落脚之处。沈筠不由暗自欣喜,便让赵儒给出惩罚赵璀的方案,本意是想借着迅速将赵儒打发走,自己好同赵璀商议楚云之事。
不成想这赵儒比赵璀还一根筋,竟要求自己给赵璀加罪。沈筠心中虽有不悦,但面上并未显露,只是脸色微微一变,故作怒态,猛地一拍御案,厉声斥责道:“信阳侯,你好大胆子!竟屡次三番擅离封地,无视律法,你自己说该当何罪?”
赵璀岂会不知太宗帝是在帮自己开脱?但他此番却似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毫不退缩地首言道:“启陛下,臣之罪依律当罢官褫爵,永不录用。”
沈筠一听这话,瞬间就被气笑,说道:“好、好、好!信阳侯,你莫不是在威胁朕?你当朕这朝廷离了你信阳侯,便无人可用、无法运转了吗?”
赵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依旧不卑不亢,缓缓说道:“臣不敢有此念头。臣自知罪无可恕,恳请陛下降罪。”
赵儒本意是想约束赵璀以正国法,并不存在针对他的私心。此时,见太宗帝己到了愤怒的边缘,他心中暗自思忖:陛下并无重罚信阳侯之意,毕竟其从龙于患难之时,功大于过,罪不至此,何况眼下正是用人之际。
想通这些,赵儒无奈地轻叹一声,上前一步,开口劝道:“陛下息怒,信阳侯绝无此僭越之意。”
沈筠见赵儒主动给自己台阶下,手指富有节奏地轻轻叩击着御案。心中暗赞:“还是鸿文知我心意,哪像长升这倔驴。回头定要赏罚分明。”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说道:“爱卿言之有理。依爱卿之意,当如何处罚信阳侯?”
赵璀听到赵儒这话,当即向他投去一记充满怨念的“多管闲事”的目光。
赵儒却没想到太宗帝竟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自己,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他思索片刻,缓缓说道:“依臣愚见,信阳侯尚未婚配,身强体壮,许是精力过剩所致。不若陛下赐其一门婚事,一来可彰显天子隆恩,二来也能借此约束于他。”
此话一出,赵璀顿时暴怒。他双目圆睁,满脸涨红,正欲怒斥赵儒“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却对上太宗帝射来的冰冷目光。那目光如利箭般射来,瞬间让他噤若寒蝉,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找机会与赵儒秋后算账。
沈筠转头看了赵儒一眼,忍不住笑道:“爱卿此计甚妙。然信阳侯己被罚俸三十年,爱卿不妨说说,有哪家姑娘愿意陪他受这份苦,朕定亲赠金匾举案齐眉。”
赵儒此刻真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但一想到赵璀己近而立之年,却依旧孑然一身,他又有一种枉为人兄的想法,于是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圣明,臣定不辱使命。然,信阳侯之过,仍需依法严惩,方能以儆效尤,彰显陛下公正无私的治国之道。”
沈筠此刻心急如焚,一心只想与赵璀商议楚云之事,无暇与赵儒过多纠缠。他眉头一皱,不假思索地说道:“准奏。朕另有边关要务,急需与信阳侯相商,爱卿若无其他要事,且先退下吧。”
赵儒闻言,赶忙恭敬地应了一声,缓缓退出了御书房。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仿佛也隔绝了那份紧张与压抑。
待赵儒走后,沈筠起身,缓缓走下御阶,来到赵璀面前,无奈地叹息一声后伸手将他扶起,说道:“说吧!你是如何知晓飞羽遗孀在青城山的?”
听到“飞羽遗孀”这西个字,赵璀只觉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呼吸一滞。他知道太宗帝这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放下执念,可自十年前军营初遇,楚云为他包扎伤口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里就再也无法容下其他人。
这些年,每当夜深人静,他想到的总是楚云。每当忆起楚云最终嫁与李鹰,他的心就像被无数把利刃凌迟,痛入骨髓。他无数次在心底埋怨自己的懦弱,如果当时他能勇敢一些,大胆且及时地向楚云表白,是不是她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不会陷入痛苦的深渊……
沈筠见他又陷入那痛苦的回忆,恨其不争,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声如洪钟地吼道:“你要沉沦到几时才肯罢休!云儿嫁与飞羽是她自己的选择,飞羽亦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们也算是佳偶天成。你若真心为他们好,就该放下这份执念!飞羽的死,是我一时大意所致,欠云儿的情,是我来还,你有什么可自责的?是同情她,还是恨我?”沈筠越说越激动,目光中满是指责与痛心。
赵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有些发懵,但很快便回过神来。他低垂着头,一脸羞愧,被沈筠训得哑口无言。他确实同情楚云,可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心疼。他想告诉她,自己愿意用余生默默守护在她身旁,只求她能摆脱过去的阴影,重新拥抱生活的阳光。
至于恨沈筠,他可以掏心掏肺地证明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抛开君臣的身份不谈,沈筠仍是他这辈子最敬重的人,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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