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番外三·马中沙（踏雪乌骓视角）

成帝西十西年，谷雨。

漠北的风沙卷着细雪，踏雪乌骓缩在胡杨树下，看着那个裹着面纱的少女一步步走近。她的靴底沾满泥沙，却在看见它时，忽然蹲下身，指尖拂过它腿上的箭伤：“别怕，我带你回家。”

那时的它不知道，这个少女会成为它这辈子唯一的主人。它记得第一次被她骑在背上时，她的手心里全是汗，却在听见匈奴的号角时，突然握紧了缰绳：“乌骓，我们冲过去！”它感受到她的心跳，比马蹄声更响，像战鼓，敲在它的骨子里。

成帝西十八年，立冬。

北疆军营的马厩里，踏雪乌骓看着主人蹲在它身边，用布条缠着它的马蹄。她的指尖有新添的茧子，却在触到它鬃毛时，忽然温柔起来：“乌骓，今天我们杀了十个胡骑，厉害吧？”它打了个响鼻，蹭了蹭她的脸——那里有新添的箭疤，却在月光下，像颗明亮的星。

它记得那些在雪地里奔驰的夜，主人的枪缨扫过它的鬃毛，红绳上的“锦”字，在夜色里忽明忽暗。她会在休息时，靠在它身上，轻声说：“乌骓，等打完仗，我们回京都，去看梨花好不好？”它不知道梨花是什么，但它知道，主人说这话时，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成帝五十二年，冬至。

皇城的青石板上，踏雪乌骓驮着主人穿过欢呼的人群。它看见主人的玄甲上，凝结着未化的霜花，却在百姓抛来的红梅花落在甲胄上时，融成星点碎金。主人忽然勒住缰绳，低头摸了摸它的头：“乌骓，你看，这天下，终于容得下我们了。”

它打了个响鼻，看着主人下马，走向金銮殿。它不知道，这一走，便是十年。十年里，它住在皇宫的马厩里，吃着最精美的粮草，却常常想起漠北的风沙，想起主人骑在它背上，喊着“冲啊”的日子。首到有一天，小皇子跑过来，摸着它的鬃毛说：“母皇说，你是天下最厉害的马，比所有的战马都厉害。”

凤昌十年，霜降。

踏雪乌骓站在长城上，看着主人卸了龙袍，只着劲装，牵着小皇子的手向它走来。小皇子手里拿着根红绳，绳头系着个小小的银枪——那是主人小时候用过的样式。“乌骓，还记得吗？”主人蹲下身，指尖拂过它额前的白毛，“当年你带着我，从漠北杀回京都，现在，你要带着他，去看更辽阔的天下了。”

它蹭了蹭主人的手，闻到熟悉的木香——是主人总放在袖中的、那截红绳的味道。远处传来孩童的歌谣，唱着“安凤凰，骑乌骓，收河山，定纲维”。它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主人时，她蹲在胡杨树下，眼里映着的，是比漠北的太阳更亮的光。

原来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奔赴一场盛大的传奇。就像它遇见她，她遇见枪，而枪，遇见了这个终于敢让女子握枪的天下。此刻的踏雪乌骓不知道，自己会被写进史书，成为“女帝之骑，踏雪无痕，破敌千里”的传奇。但它知道，那些在风沙里、在雪地里、在血与火里度过的日子，那些主人趴在它背上轻声说话的夜晚，那些红绳扫过鬃毛的瞬间，才是它心里，最珍贵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