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番外三：烛影摇红

入秋后的江南总有些凉，琼抱着暖炉缩在罗汉床上，看独孤冽在案前练字。他今日穿了件月白中衣，外搭墨绿纱衣，袖口沾着几点墨痕——是方才教她握笔时蹭上的。

“字要稳，心也要稳。”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笔尖在宣纸上顿出个利落的“冽”字。她盯着他握笔的手，忽然想起昨夜这双手替她揉腿——她贪凉在藤椅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他正用温热的药膏替她揉膝盖，指尖压着穴位时，还会轻轻吹口气替她止痒。

“又走神。”毛笔敲了敲砚台，他转身时眸中带着笑意，“过来，重新写。”她磨磨蹭蹭地挪过去，刚在他身边坐下，就被他捞进怀里。狼毫笔塞进她手中，他的下巴抵着她肩头，指尖覆在她手背上：“横要平，竖要首，就像你握剑时的架势。”

宣纸上很快晕开个歪歪扭扭的“琼”字，她懊恼地要撕，却被他按住手腕：“第一次写成这样，不错了。”指尖划过她写的字，在“王”字旁画了个圈，“这里像梨花枝，倒比我当年学的时候多了分灵气。”

她回头看他，却撞进他眼底的柔光。烛火在他睫毛上投下阴影，映得那双向来冷冽的眼尾泛着暖光。她忽然想起初见时他戴着面具的样子，那时只觉得他像座冰山，却不知这冰山深处，藏着能融尽寒冬的热。

“在想什么？”他的鼻尖蹭过她发顶，忽然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哪怕屋里地龙烧得暖，他总怕她受凉。她指尖无意识着他掌心的茧，那是握剑握出来的，却在触到她时，比任何绸缎都要柔软。

“想你第一次教我用匕首。”她忽然轻笑，“你说我握刀的姿势像握毛笔，气得把木剑往地上一摔，结果自己蹲下来，用刀柄在我掌心画纹路。”他低笑一声，指腹果然在她掌心画了个圈，像当年教她握刀时那样：“那时就想，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姑娘，连握刀都要学十遍。”

“可你教了我二十遍。”她抬头看他，烛火映得他瞳孔发亮，“每次我想放弃，你就说‘再试一次，这次我扶着你’。”话音未落，他忽然低头吻住她，带着墨香的唇舌轻轻碾过她的，像在临摹一幅舍不得干透的画。

暖炉里的炭“噼啪”炸开火星，惊得她往后缩了缩。他却揽住她腰，不让她退开半分：“冷吗？”气息扑在她唇上，带着方才喝过的桂圆茶的甜。她摇头，指尖却悄悄勾住他腰间的玉带——这是他褪下华服后常系的软绸带，绣着她随手画的梨花，针脚歪扭却被他视若珍宝。

案上的烛芯突然爆了朵灯花，映得满室金红。琼看着他解下自己的披风，衣料摩擦间闻到熟悉的沉水香——是她特意让人在他的熏炉里添了茉莉，说这样闻起来像江南的夜。他的指尖划过她衣领，忽然顿住：“这里怎么青了？”

是今早练剑时不小心撞的。她正要开口，却见他低头在那处轻轻一吻，睫毛扫过她皮肤时痒得她缩了缩。“笨蛋。”他的声音闷闷的，像含着糖，“下次让青锋陪你练，我在旁边看着。”

她忽然想起去年冬日，他为了教她使软剑，在雪地里陪她摔了无数次。那时她总笑他固执，却在某天夜里发现，他偷偷在药膏里加了暖身的药材，连带着她用的剑穗，都换成了最保暖的狐毛。

“冽。”她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脸，烛火将他的轮廓勾得格外柔和，“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真的学不会，对不对？”他挑眉，指尖绕着她发尾打转：“哦？那你为何总在我手把手教时，故意握错刀柄？”

她耳尖发烫，别过脸去：“谁让你那时总板着脸，像个老学究。”话未说完，就被他咬住耳垂轻轻一吮，痒得她蜷起手指抓住他衣襟。“现在倒会算计我了。”他低笑，指腹擦过她泛红的耳垂，“可知那时我每次教你，都要花半个时辰平复心跳？”

她猛地抬头，却见他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火，比任何星辰都要璀璨。原来有些心事，早在无数个手把手的瞬间，就顺着掌心的温度，融进了彼此的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