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来得铺天盖地,琼倚在画舫的雕花窗边,看雨丝斜斜织进运河,搅碎满河灯影。身后传来琴弦轻响,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独孤冽——他总爱用这把她送的桐木琴弹《雨打梨花》,说琴弦震动时,能想起她在梨花树下转身时,衣袂带起的风。
“离窗近些,小心着凉。”他的声音混着雨声落进耳里,披风裹着松木熏香将她拢住。指尖触到她腕间的银镯,他忽然轻笑,“还记得这镯子刻字时,你非要在‘岁岁长安’旁加朵小梨花,匠人说太小难刻,你便蹲在铺子里画了整整十张样稿。”
她回头看他,见他指尖还沾着方才调墨的青灰——他方才在舱内作画,画的是她撑伞站在船头的模样,纸角还题了句“江南雨细,不及卿眸”。雨珠顺着窗棂滴落,在他月白长衫上洇出淡色水痕,倒像幅未干的水墨画。
“你总记这些琐事。”她指尖蹭过他掌心的茧,那里除了握剑的痕迹,还多了握笔磨出的薄茧——自从搬来江南,他握剑的手越来越少碰兵器,却常沾着墨香,替她画簪花小楷。他忽然低头吻住她指尖,湿热的触感让她耳尖发烫,“对你的事,从来不算琐事。”
画舫忽然晃了晃,艄公的吆喝声混着雨声传来:“前方有桥,各位客官收收伞!”琼探头望去,石拱桥上的灯笼在雨雾里明明灭灭,像散落的星子。独孤冽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画了道弧线——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代表“好看”。
三年前在京城,他总用这种方式偷偷与她“说话”。那时她戴着面具扮作谋士,陪他出席宴席时,他若觉得某道点心合她口味,便会在桌下轻叩她掌心两下;若发现有人打量她,便会用指尖在她腕间画个圈。如今没了权谋纷争,这些小动作却成了独属于他们的默契。
“想吃桥头的糖粥了。”她望着桥下泊着的粥摊,水汽混着红豆香飘来。独孤冽立刻敲了敲舱壁,不多时小厮便冒雨买了两碗回来,瓷碗上还盖着棉帕,怕凉了她的胃。他替她搅散粥里的桂花蜜,指尖擦过碗沿时忽然顿住——碗底刻着朵小梨花,是他特意让人定制的。
“怎么总盯着碗看?”她舀了勺粥递到他唇边,见他睫毛上沾着雨珠,忽然想起昨夜他替她吹头发的场景——他半跪在矮凳上,掌心托着她的发尾,吹风机的热风裹着他的体温,将她的发梢烘得蓬松柔软。
“在想你上次打翻糖粥,沾了我一身。”他忽然轻笑,握住她沾着蜜渍的指尖舔了舔,“甜得很。”她猛地缩回手,却被他拉进怀里,鼻尖抵着他潮湿的衣领,闻到雨水混着沉水香的气息——是她熟悉的、能让心安定下来的味道。
画舫穿过桥洞时,雨声忽然变了调子。琼抬头看舱顶的雕花,见雨水顺着木梁滴落在地,汇成细小的水洼。独孤冽忽然指了指水面:“看,有鱼衔着灯影游过去了。”她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却见水中倒影里,他的侧脸贴着她的,像幅被雨浸软的旧画。
“明日若晴了,去西市看花灯吧。”他的指尖划过她发间的玉簪——那是用她旧年碎掉的面具改的,残玉嵌在银簪上,倒像朵开在鬓边的梨花,“听说今年的莲花灯能漂到运河尽头,我们写些愿望放出去?”
她转身环住他的腰,听着雨声在舱顶敲出细密的节奏。他的心跳声透过湿透的衣衫传来,比雨声更稳、更沉。忽然想起那年在别院,他冒着大雨替她寻失踪的梨花玉佩,回来时浑身湿透,却笑着将玉佩放在她掌心,说“没丢”。
“你说,愿望写什么好?”她仰头看他,见他眸中映着摇曳的灯影,比任何星辰都要明亮。他低头吻了吻她眉心,指尖替她拂开沾着雨珠的刘海:“写‘岁岁有你’便好。”
画舫在雨雾里缓缓前行,舱内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交叠着落在湿漉漉的地板上。琼靠在他肩上,听着他指尖在琴弦上拨出最后一个泛音——《雨打梨花》的尾调混着雨声,渐渐融成江南独有的温柔。而她掌心紧握着他的,忽然觉得这世上最圆满的事,不过是在这样的雨夜里,枕着他的心跳,看灯影随波逐流,而他的指尖,始终在她掌心画着属于他们的、永不褪色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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