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第七个黄昏,青石板巷口的积水映着铅灰色的天。沈念蹲在斑驳的老墙根下,指尖捏着半条撕好的鱼干,碎末混着潮湿的空气粘在指腹。铁锈色门环叩响的刹那,她指尖一颤,鱼干掉进积水里,惊起细微波纹——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就站在三米外的雨幕边缘,油纸伞斜斜撑着,伞面绘着的墨竹被雨水洇开,像团化不开的雾。
女人腕间的银镯随抬手动作晃出清响,缠枝莲纹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那纹路刻得极深,莲瓣边缘还留着手工打磨的毛边,像极了外婆骨灰盒里那张泛黄照片上的饰物。但照片里的银镯内侧,本该刻着“民国廿三年”的位置,如今只剩道模糊的磨痕,而眼前这只镯子的刻字却清晰如新,笔画间还嵌着点暗红,像凝固的血迹。
“姑娘,可还记得巷尾第三家的薄荷香?”女人开口时,伞沿水珠恰好砸在沈念手背上,凉意顺着皮肤爬进骨髓。她后知后觉发现,女人的旗袍下摆竟没沾半滴雨水,青布绣花鞋踩在水洼里,连鞋尖缀着的珍珠都晶莹剔透,仿佛脚下的积水只是层透明的幻影。更诡异的是,五分钟前还能看见的槐树,此刻正被灰雾一寸寸吞噬,树干上“拆”字的红漆晕成了模糊的色块,像滴在宣纸上的血泪。
沈念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凹凸不平的老墙,石缝里钻出的薄荷蹭过她手腕,清凉气息混着潮气涌进鼻腔,勾出七岁那年的雨夜——外婆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在槐树下塞给她半块桂花糕,银镯蹭过她掌心,刻着缠枝莲的纹路里还沾着淡淡药香,那是平安药铺独有的气味,混合着当归的苦和薄荷的凉。可眼前的女人,分明比照片上的外婆年轻二十岁,耳后那颗朱砂痣却红得刺目,像滴未干的血珠,在苍白的皮肤上烫出个印记。
“您……认错人了吧?”沈念的声音发颤,无意识地着牛仔裤口袋——那里躺着枚银戒,是上周整理外婆遗物时在樟木箱底发现的,内侧同样刻着缠枝莲,却比女人腕间那只小了整整一圈,戒面还留着道细窄的划痕,像道未愈的伤口。女人忽然轻笑,伞尖轻点地面,青石板上竟泛起涟漪,雾色顺着水纹漫过来,在沈念脚边聚成半透明的光斑,光斑里浮动着零碎的画面:穿粗布衫的少女举着银镯奔跑,身后是熊熊烈火,镯面映出的脸,竟和自己此刻的表情一模一样,眼里满是惊恐与困惑。
巷口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带着浓重的药香扑面而来。沈念猛地想起外婆临终前的呓语,她攥着沈念的手,反复说着“镯子……巷口……别回头”,枯瘦的指尖划过沈念腕间的胎记,那是块月牙形的淡青印记,此刻正隔着布料发烫,仿佛在回应女人腕间的银镯。而女人盯着她的胎记,眼神突然变得温柔,像外婆看她时的模样,却又带着几分愧疚,仿佛藏着个沉重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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