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叻的午后总是慵懒的。
容溪坐在"Le Petit Paris"咖啡馆的露台上,小口啜饮着一杯加了炼乳的越南咖啡。
她今天换了一身素雅的奥黛,墨绿色绸料上绣着暗纹竹叶,左眼仍覆着丝绒眼罩,但气色己比初到时好了许多。
咖啡馆的留声机里放着《玫瑰人生》,几个法国殖民官员的夫人正低声议论着最新从巴黎运来的香水。
“听说玛丽安号这次带来了香奈儿5号,连总督夫人都订了三瓶……”
容溪坐在角落,指尖轻轻着咖啡杯沿。
“小姐,您的马卡龙。”侍者放下甜点盘,目光在她纤细的手腕和昂贵的珍珠手链上多停留了一秒。
容溪微笑颔首,用流利的法语道谢。
她的装扮完美融入了西贡的上流社交圈:丝绸旗袍外搭一件巴黎最新款的薄纱外套,头发烫成时髦的波浪卷,连指甲都涂着淡粉色的蔻丹。
有位贵夫人说:“听说后勤官杜拉克,最近在赌场欠了一屁股债。”
容溪放下咖啡杯,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晃进了军火仓库侧门——杜拉克。
她起身结账,高跟鞋踩过殖民风格的拼花地砖,手腕上的珍珠在阳光下泛着柔光。
十分钟后,仓库后巷。
“杜拉克先生。”容溪摘下墨镜,用纯正的法语轻唤。
法国人猛地回头,手按在枪套上:“你是谁?”
“一个能解决您债务问题的朋友。”
她从手袋里取出一张汇丰银行本票,数字让杜拉克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要的货,能‘损耗’吗?”
杜拉克咽了口唾沫,突然咧嘴笑了:“小姐,您该不会是中国人的间谍吧?”
容溪也笑了。她慢条斯理地打开珍珠手链,取出一粒“珍珠”碾碎——里面竟是一颗钻石。
“不。”
她将钻石弹进杜拉克胸前的口袋,“我只是个讨厌日本人的生意人。”
当夜,湄公河支流。
月光下,容溪站在舢板上,看着苦力们将一箱箱贴着“机械零件”标签的木箱搬进船舱。远处突然传来哨声,杜拉克气喘吁吁地跑来:
“还有这个!”
他塞给她一个小铁盒,“德国最新款,鲁格P08,就当赠品。”
容溪打开盒子,枪身锃亮如黑曜石。
她突然想起路德维希握枪的手——这礼物倒很适合他。
货船缓缓离岸时,杜拉克突然说:“下次要货提前说!我连坦克都能‘损耗’!”
河风扬起容溪的鬓发,她低头轻笑。
"没问题,合作愉快!先生!"
这下,长期合作伙伴就这么定了!
1936年8月15,大叻 小巴黎餐厅
春香湖的薄雾还未散尽,Le Petit Paris的玻璃花房己亮起暖黄的灯光。
容溪推开雕花铁门,鞋跟踩上黑白棋盘格地砖的瞬间,留声机里伊迪丝·琵雅芙的嗓音正唱到《玫瑰人生》的高潮——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当他将我拥入怀中…)
水晶吊灯的光透过香槟杯折射,在雪白桌布上投下碎钻般的波纹。
新鲜烘焙的可颂黄油香、越南女侍发梢的茉莉头油味、以及角落里那束大叻玫瑰的颓靡甜腥。
银质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里,夹杂着法语、越南语和偶尔蹦出的上海话——某位华人富商正用生硬法语点单。
侍者引她到临窗的座位,天鹅绒窗帘半卷,窗外一株蓝花楹正飘落花瓣,像极了巴黎左岸的咖啡馆。
只是远处山坡上的法军哨塔提醒着:这里终究是殖民地。
“今日推荐勃艮第炖牛肉,女士。”
侍者递上菜单,羊皮纸边缘烫着金箔。
容溪的指尖在“草莓奶油挞”上停顿半秒。她抬头微笑:“再加一份焗蜗牛,配1928年的波尔多。”
(注:1928年是法国葡萄酒传奇年份,点这款酒既能彰显身份,又不会像82年拉菲那样引人注目)
邻桌的法国军官夫人突然抬高声音:“保罗说西贡港又查获一批走私枪械!”
她猩红的指甲敲着杯沿,“那些中国人总想偷我们的东西……”
容溪慢条斯理地展开餐巾,
第一道:香草黄油焗蜗牛
银盘端上桌时,黄油还在滚烫的蜗牛壳里咕嘟作响,细碎的欧芹与野生小葱被热气一激,散发出近乎辛辣的清香。容溪用特制的细长银叉轻轻挑出蜗牛肉。
吃下这一口,味觉爆炸,
第一层是浓郁的蒜香黄油,带着法式料理特有的醇厚,像巴黎街头面包房飘出的暖意;
第二层突然窜出大叻小葱的野性,微辛中带着高山植物特有的清冽,仿佛咬破了一颗露水未干的晨露;
最后才是蜗牛肉本身,柔软中带着一丝弹韧,舌尖抵上去时,竟尝到淡淡的白兰地余韵
第二道:勃艮第红酒炖牛肉
侍者揭开铜盖的瞬间,浓郁的酒香混着焦糖化的洋葱甜味扑面而来。
牛肉被炖成深沉的绛红色,叉尖一碰就簌簌散开,像瓦解的敌军防线。
味觉战场:
第一口是红酒的醇苦,1928年的波尔多单宁在舌尖铺开天鹅绒般的褶皱;
接着是越南本土棕榈糖的焦香,殖民地的甜腻悄悄渗入法兰西的骄傲;
隐藏杀招是炖在底层的野生黑胡椒,颗粒咬破时爆开的辛辣,让容溪睫毛微微一颤——这分明是柬埔寨走私来的顶级货,法国人餐桌上不该出现的"违禁品"。
第三道:大叻草莓配鲜奶油
三颗草莓呈品字形摆放,殷红的果皮上还凝着水珠,像是刚从晨雾里采撷的禁果。
奶油雪峰般堆叠,表面却诡异地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味觉陷阱: 草莓尖咬下去的瞬间,充沛的汁液迸发而出,甜中带着不可思议的麝香葡萄风味——这是法国人嫁接的新品种,果肉里藏着酒精发酵般的微醺感;
奶油绵密,在她舌尖化成丝绸般的流体。
她突然轻笑出声,美食治愈伤痛!
这时,经理亲自送来一支蓝玫瑰:“来自霍先生的问候"
容溪拈起玫瑰,闻了闻,
红酒如血,她细细品尝,杯中映出她的珍珠项链。
容溪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却落在街对面——一辆黑色雪佛兰轿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穿白色西装的亚洲男人。
"霍老板!您可算来了!"
咖啡馆老板热情地迎上去,"您订的云南普洱刚到货。"
霍靳——越南华侨,表面上做茶叶和丝绸生意,暗地里却是东南亚最大的粮食走私商之一。
他摘下巴拿马草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角有一道细疤,笑起来时显得格外危险。
容溪端起咖啡杯,假装不经意地和他视线相撞。
霍靳微微挑眉,随即露出一个商人式的圆滑笑容,朝她走来。
"这位夫人,可否拼个桌?今天客人实在多了些。"
容溪轻轻点头。
霍靳在她对面坐下,身上带着淡淡的檀香和雪茄味。
"听说夫人从西贡来?"
他状似闲聊,手指却在桌布上画了一个符号——抵抗组织的暗记。
容溪用咖啡勺搅动着杯中的炼乳,慢条斯理地回答:"是啊,来养病。大叻的空气比西贡好多了。"
霍靳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缅甸雪茄,推到她面前:"试试这个?对肺有好处。"
盒子里根本没有雪茄——只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时间。
……
午夜的大叻,静得出奇。
容溪披着黑色斗篷,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城郊的一座废弃教堂。
这里表面上是法国人的慈善仓库,实则是霍靳的秘密粮仓——成袋的泰国香米、缅甸黑豆堆积如山,足够养活一个师的游击队。
"这批货三天后走滇越铁路,"
霍靳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他正倚在一堆麻袋上抽烟,"但日本人最近查得很严。"
容溪蹲下身,抓起一把米粒,任其从指缝流下:"你需要我做什么?"
"听说夫人的'特殊能力'恢复了?"
霍靳的烟头在黑暗里明灭,"有批药品被扣在西贡海关,如果能'凭空消失'再出现在昆明……"
他没说完,容溪己经明白了。
她闭眼感受了一下左眼的状况——异能节点仍不稳定,但短距离的空间折叠应该没问题。
突然,仓库外传来靴子踩碎枯枝的声音。
霍靳瞬间掐灭烟头,一把拉过容溪躲到粮堆后。
透过麻袋的缝隙,他们看到几个黑影正用手电筒扫视仓库——不是日本兵,而是法国殖民局的稽查队!
"见鬼,"
霍靳压低声音,"有人告密。"
容溪的左眼突然刺痛起来。
她看到稽查队长的腰间挂着一串钥匙——其中一把刻着日本菊纹。
法国人和日本人勾结了?
稽查队越来越近。
霍靳的手摸向了后腰的手枪,容溪却按住他,摇了摇头。
她深吸一口气,左眼开始泛起微弱的蓝光。
空间在粮堆周围扭曲,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当稽查队员的手电照过来时,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堆发霉的旧麻袋——真正的粮食己经被容溪暂时"折叠"到了另一个维度。
"Rien ici.(这里什么都没有。)"
法国人嘟囔着离开了。
霍靳长舒一口气,刚要说话,仓库的彩窗突然哗啦碎裂!
一只蓝孔雀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正是总偷吃容溪药渣的那只。
它愤怒地竖起尾羽,首接扑向稽查队长的脸!
"Merde!(该死!)"
法国人惨叫起来,狼狈地挥舞手臂。
趁着混乱,霍靳拉着容溪从后门溜走。
跑出百米开外,两人才停下喘气。
霍靳突然大笑起来:"你养的?"
容溪也忍不住勾起嘴角:"算是……债主。我欠它几顿药渣。"
第二天清晨,
容溪正在露台享用早餐——新鲜出炉的牛角包夹着大叻特产的草莓酱,配上一杯加肉桂的热巧克力。
阿燕匆匆走来,递给她一份《印度支那日报》。
报纸里夹着一张字条:
"今晚八点,湖心钓鱼台。带孔雀。"
容溪挑眉,把字条凑到烛火上烧掉。
窗外,那只蓝孔雀正傲慢地踱步,嘴里还叼着一枚法国宪兵的铜纽扣。
两人晚上在湖心钓鱼台碰面,制定了盗取药品运输去昆明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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