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茶釜里的往生咒

杰哥将最后一块咖啡渍抹布塞进铁桶，塑料桶壁与金属刮擦出刺耳声响。凌晨三点的14平米小店寂静得瘆人，空调外机突然发出临终般的嗡鸣，随即陷入死寂。他弯腰擦拭操作台时，脖颈后的汗毛突然倒竖——本该贴在墙角的符咒，此刻竟悬浮在离地半米的空中，朱砂字迹泛着幽蓝的光。

震动来得毫无征兆，墙面的乳胶漆如活物般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砖墙。杰哥踉跄扶住吧台，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渐渐叠出另一道佝偻的人影。空气中先是飘来淡淡的茉莉茶香，紧接着腐肉的腥气汹涌而至，两种气味在狭小空间里激烈碰撞，化作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当卷帘门发出老旧木门的吱呀声自行升起时，杰哥瞳孔骤缩。门外不再是熟悉的街道，取而代之的是雾气弥漫的青石板路，路尽头挂着褪色的“悦来茶馆”旗幡。穿着月白长衫的茶客们鱼贯而入，他们行走时双脚不沾地，袍角沾满暗红泥浆，更诡异的是每个人的右耳垂都坠着一枚铜钱，随着步伐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来碗孟婆汤...”嘶哑的女声从队伍末尾传来。杰哥看见一个缠足的老妪拄着桃木拐杖挪进来，她的脸被宽檐斗笠完全遮住，露出的双手布满尸斑，指甲缝里嵌着黑色泥土。老妪将锈迹斑斑的茶碗拍在柜台，碗底刻着歪歪扭扭的“往生”二字，每道笔画都像是用尖锐物生生剜出来的。

煮茶器突然自行启动，沸水在陶釜中翻滚，却蒸腾起黑色的烟雾。老妪掀开斗笠，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左眼早己化作空洞的眼窝，右眼珠却诡异地转动着：“民国二十三年，这间茶馆是地下赌场的幌子。”她用拐杖戳向地面，青砖缝隙渗出暗红液体，“老板用活人熬汤待客，说能让人上瘾...”

杰哥的呼吸凝成白雾，墙上浮现出层层叠叠的画面。他看见蒙着眼的赌徒被按在茶釜边，滚烫的汤汁灌入喉咙时，他们的惨叫混着茶香在屋内回荡；穿着旗袍的女子被铁链锁在灶台，她的长发浸在沸腾的汤里，渐渐化作缠绕的水草；而柜台后的老板戴着青铜面具，正用骨勺搅拌着釜中漂浮的残肢。

“那天我识破了他们的勾当，”老妪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胸腔里漂浮着数十枚铜钱，“他们就把我做成了‘茶引’——每天被滚烫的汤水蒸煮，永世不得超生。”她的皮肤突然裂开，无数黑色的蜈蚣从伤口爬出，每只蜈蚣嘴里都叼着半片茶叶。

更恐怖的是，杰哥煮好的“孟婆汤”表面浮起密密麻麻的人脸，他们的五官正在被汤汁腐蚀，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杯壁凝结的水珠汇聚成一行小字：子时三刻，取活人血续汤。老妪枯瘦的手突然穿过柜台，抓住杰哥的手腕，她的指甲瞬间暴涨，深深刺入皮肉：“该换新鲜血汤了...”

千钧一发之际，杰哥瞥见操作台边缘的符咒发出红光。他强忍剧痛抓起煮茶的陶勺，将滚烫的黑汤泼向老妪。伴随着凄厉的惨叫，茶馆的幻象开始扭曲，茶客们的身体纷纷炸裂，化作漫天飞舞的铜钱。杰哥趁机冲向门口，却发现来时的青石板路变成了沸腾的血池，池底伸出无数惨白的手臂，每只手上都戴着铜钱手链。

“往生咒，解！”杰哥咬破舌尖，将血水喷在悬浮的符咒上。朱砂字迹瞬间燃起幽蓝火焰，照亮了茶馆深处的青铜茶釜——釜中蜷缩着一具布满蜈蚣的骸骨，正是老妪生前的模样。随着火焰蔓延，茶釜轰然炸裂，无数铜钱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每一枚都刻着“光绪元宝”的字样。

当晨光刺破雾气，杰哥瘫坐在熟悉的咖啡厅里。地板上散落着几枚生锈的铜钱，而操作台的符咒己经完全褪色，只剩下焦黑的残痕。远处传来施工队的嘈杂声：“挖到古墓了！底下有个青铜茶釜，里面还有具骸骨...”杰哥望着自己手腕上的抓痕，那些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却留下了铜钱形状的疤痕。14平米的小店再次恢复寂静，唯有空调外机重新启动，吹出的风里，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腐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