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看到了。
看到了杨铮如同恶狼般暴起发难，将木锲狠狠捅入家丁的脖颈。甚至感觉到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她干裂的嘴唇边。
她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发自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恐惧。
这个庶子……这个她一首看不起，可以随意拿捏的贱种……他竟然真的敢杀人！而且杀得如此干脆利落，如此……不留余地！
这些天来，她虽然恨杨铮入骨，甚至不惜自己的名节，但在潜意识里，杨铮终究只是个在家族压迫下苟延残喘的小角色，再怎么蹦跶，也逃不出杨家的手掌心。
可现在，这只蝼蚁，却当着她的面，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咬死了看守者。
柳氏的嘴唇哆嗦着，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看着杨铮喘着粗气，沾满血污的脸，那双眼睛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凶光。
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杨铮己经不是那个可以任由她摆布的庶子了。他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一头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的疯子！
她之前所有的算计，在这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凶残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幼稚。
杨氏宗祠并不远，就在大宅中后方，穿过一片小小的竹林便是。平日里到是戒备森严，但此刻，大部分青壮和家丁都被后厨的大火吸引了过去，宗祠那边的守卫想必会薄弱许多。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杨铮不再犹豫，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忍着剧痛，在死去的家丁身上摸索了一番。
可惜，除了几串秦半两和一块麦饼，什么有用的都没有。连块像样的火石、火绒都没找到。
“他娘的，穷鬼！”杨铮咒骂了一句，将钱揣进怀里。蚊子再小也是肉，逃出去总得用钱。
他侧耳听了听动静，确定没人注意，便去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门缝。
夜色深沉，后厨方向的火光提供了些许照明，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烧焦味，还有血腥味和油脂混合的味道。
杨铮佝偻身子，利用廊柱和墙角的阴影，一点点朝着宗祠的方向挪去。每一步都龇牙咧嘴，冷汗涔涔。伤口疼痛难忍，必须咬牙坚持。
这点痛算什么？跟老子受的苦比起来，屁都不是！
穿过那片竹林，听到竹叶沙沙作响。杨铮的心跳得厉害，不是害怕，是兴奋。他能感觉到，自己有多么的疯狂。
很好，非常好！要让他们看看，把一个老实人逼急了，会有什么下场！
宗祠两扇厚重朱漆大门紧闭着，门前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家丁在打盹。宅里起火了都没醒，杨铮甚至能听到他轻微的鼾声。
真是天助我也！
悄无声息地摸到老家伙身后，手中那根从议事堂案上扣下来的木锲，此刻又成了索命的凶器。
算了，都这把年纪了。杨铮改了主意，看看周围，从地上摸了块砖头。
“呃……”老家伙挨了一砖，哼都没哼一声，身子一软，向前栽倒。
杨铮迅速扶住他，将他拖到门边的暗影里。做完这一切，喘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心中暗道：老家伙，算你倒霉，要怪就怪你是杨家的人！
他试着推了推祠堂的大门，纹丝不动，从里面闩上了。
“可恶！”杨铮低骂一声，看来只能另想办法。绕着祠堂转了一圈，窗户都开得很高，而且用粗木条钉死了。
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很快发现祠堂后墙有一处窗户的木条有些松动。他用木锲一点点地撬，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大家族，木材用料倒是扎实，费了不少力气，勉强撬开两根。
杨铮将木锲叼在嘴里，忍着伤痛，从缝隙中钻了进去。
祠堂内一片幽暗，只有几盏铜油灯在角落里跳动着光晕，勉强照亮一排排黑黢黢的灵位。那些灵位都用楠木制成，上面小篆刻着历代先祖的名字。
“一群死鬼，也配享受这等待遇？”杨铮嗤笑一声，声音在空旷的祠堂内显得有些阴森。
就是你们这些老不死的，订下了这狗屁的宗法家规，才让我和我娘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今天，老子就送你们一起上路！
快步走到供桌前，那里摆放着香炉、烛台和一些干瘪的供果。他拿起一盏油灯，将灯油泼在灵牌上，又扯下供桌上垫着的桌布，浸了灯油，塞进灵牌的缝隙中。
做完这些，环顾西周，墙边堆放着一些祭祀用的干草和多余的木柴。他狞笑一声，将剩下的灯油一股脑儿全泼了上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拿起另一盏油灯，凑近浸满灯油的灵牌和桌布。“轰”的一声，火苗蹿了起来，迅速蔓延开来。干燥的木料遇到火焰，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
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祠堂。看着那些平日里被杨家族人顶礼膜拜的灵位，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
烧吧！烧吧！把这肮脏的一切都烧个干净！
与此同时，杨越跌跌撞撞，小心避开喧嚣着前去救火的族人，好不容易摸到了议事堂的门口。
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又是汗水又是泪水。后厨那场火是他放的，他到现在还能闻到自己身上那股头发的焦糊味。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他只知道，大哥说了，只有这样才能救他和娘。
就在这时，突然看到，议事堂的后方，宗祠那边，也亮起了一片刺眼的火光，比后厨的火光似乎还要猛烈！
杨越一下子愣住了，小脸上满是困惑和惊恐。
又……又着火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只是点了后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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