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是在替顾砚整理书房时发现那本速写本的。
搬回顾宅的第三天，她正将自己珍藏的珠宝设计稿分类归档，塞进顾砚特意腾空的书柜中。
就在她弯腰取下层抽屉里的旧文件夹时，余光瞥见最上层黑胡桃木抽屉露出条缝隙——正是前晚她看见顾砚耳尖泛红、神情微妙时所注意到的位置。
“顾总藏了什么宝贝？”她踮脚拉开抽屉，指尖刚触到皮质封面便顿住了。
深棕色的封面上落着一层薄灰，却掩不住封底烫银的年份：“2008-2023”。
这正是她从七岁到现在的全部岁月。
翻开第一页时，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纸上投下细碎的菱形光斑。
苏蘅的呼吸骤然停滞——画面中央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蹲在缀满露珠的玫瑰丛前，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白袜子上蹭的泥点。
那眉眼轮廓，与她在苏家花园拍下的全家福中的自己几乎一模一样，连表情都如出一辙。
“这是……”她指尖微颤，翻到第二页。
十二岁的自己坐在珠宝设计课教室，托着腮看老师演示熔金，发梢沾着金粉；第三页是十六岁在巴黎珠宝学院台阶上的模样，抱着速写本冲镜头笑，耳坠是苏氏新出的月桂叶款；再往后，大学毕业照、第一次独立设计的珠宝展、甚至三个月前在顾宅玄关换鞋时弯腰的侧影——每一页都带着铅笔特有的浅灰笔触，边角被翻得卷翘，仿佛被反复过千万次。
“蘅蘅？老陈说叶小姐来家里做客了——”
门被敲响的瞬间，苏蘅手一抖，画册“啪”地合在膝盖上。
她慌忙把画册往身后藏，抬头正撞进叶芷若探进来的脑袋。
叶芷若作为顾母旧识的女儿，总爱顶着齐刘海扎两个丸子头，此刻扒着门框笑嘻嘻地说：“顾宅书房不让进？我就看看苏姐姐在研究什么宝贝——”话音未落她己经蹦到沙发边，视线扫过苏蘅膝头的画册，“哇这谁画的？这小女孩和苏姐姐好像！”
不等苏蘅反应，叶芷若己经掏出手机“咔嚓”拍了两张照片，配文“原来顾少心里早就住着一个人～”发进了朋友圈。
她晃了晃手机：“我朋友圈里可全是咱们圈子里的人，苏姐姐你看这画功，顾少不会偷偷学过素描吧？”
苏蘅盯着屏幕上迅速飙升的红点，喉咙突然发紧。
她想起今早刷到的娱乐新闻——顾氏最近在竞投珠宝博览会主展馆，竞争对手的公关团队正盯着他们的绯闻做文章。
果然，半小时后老陈端茶进来时，手机屏幕亮得刺眼：“小姐，网上说……说您是顾总的替身。”
苏蘅点开热搜，#顾砚早有真爱#的词条己经挂在前三，配图正是叶芷若拍的画册页。
评论区有人扒出她七岁时的照片对比，有人阴阳“苏家千金不过是捡了现成的”，甚至有营销号写小作文：“顾氏总裁藏七年暗恋，联姻对象竟是替身？”
她捏着手机的手指泛白，却在听见玄关动静时立刻收敛情绪。
顾砚是跑着回来的。
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歪在锁骨处，额角沾着薄汗——老陈电话里说“苏小姐拿着画册坐在客厅，眼神像被人抢了糖的小猫”时，他正和合作方签最后一份合同，笔都没放下就冲了出去。
推开门的那一刻，他就看见苏蘅蜷在沙发上，腿上摊着那本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画册。
她抬头看他，眼尾泛红却还在笑：“顾总，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
顾砚的脚步顿在玄关，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今早她踮脚吻他时发间的栀子香，想起前晚她咬他锁骨时小猫一样的牙印，此刻却像被人抽走了所有底气，声音发哑：“你不该进来的。”
“唐律师说要开记者会澄清。”他走到她面前，轻轻合上画册，指腹蹭过她泛红的眼尾，“但我觉得……该说清楚的人是我。”
窗外的风掀起纱帘，吹得画册页角簌簌作响。
顾砚蹲下来与她平视，瞳孔里映着她的倒影：“那年你七岁，苏家花园的玫瑰开得正盛。你蹲在花丛里摘花，白裙子沾了泥也不管，偏要把最外层带刺的花瓣掰掉，说‘玫瑰要是没有刺，就能给所有小朋友戴’。”
他喉结滚动，声音越来越轻：“我躲在围墙外的梧桐树上，看你踮脚把玫瑰别在小保姆衣襟上，阳光透过叶子照在你发梢……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软的小姑娘？”
“后来每年你生日，苏家都会在报纸上登你的照片。我让人把所有报道剪下来，学素描的时候就对着画。”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脏上，“这里跳得太快的时候，我就画你；谈不下来的项目，我也画你；连顾氏上市那天，我在庆功宴上画的都是你上个月在珠宝展上低头调珍珠的样子。”
苏蘅的眼泪砸在交握的手背上。
她想起小时候总觉得花园围墙外有脚步声，想起大学时总在设计室窗外看到同款雪松香水味，想起顾砚第一次见她时耳尖泛红的模样——原来不是巧合，是他藏了十五年的心事。
“那你现在可以画新的了。”她吸了吸鼻子，把画册推到一边，“画我现在的样子。”
顾砚愣了愣，突然笑出声。
他抽出一张素描纸垫在茶几上，铅笔在指尖转了个圈：“苏小姐坐好。”
阳光从他背后洒过来，把他的侧影投在纸上。
苏蘅靠在他肩上，看着铅笔在纸上游走——眉骨的弧度，眼尾的细纹，连她刚才擦眼泪时蹭花的睫毛膏印都被仔细描摹。
“顾砚。”她轻声唤他。
“嗯？”
“你画了我十五年。”她捏了捏他的耳垂，“接下来的每个十五年，换我画你好不好？”
铅笔在纸上顿住，顾砚偏头吻她发顶。
素描纸上，少女的侧脸线条正随着笔尖的移动逐渐清晰，连发梢被风掀起的弧度都带着温柔的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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