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溜去处理工作了。"她嘟囔着坐起来，晨光里床头摆着个青瓷碗，碗盖边缘还凝着细密的水珠，掀开便是甜香的酒酿圆子，两颗溏心荷包蛋浮在琥珀色的汤里——和她昨夜迷迷糊糊想的分毫不差。
碗底压着张便签，顾砚的钢笔字力道遒劲："今天会有人来取素描本，你可以拒绝。"最后那个"绝"字尾锋微挑，像他偶尔藏在冷脸下的小讨好。
苏蘅指尖抚过墨迹，突然笑出声——这个总把"掌控全局"写在眉骨间的男人，连威胁都要给她留退路。
浴室镜子蒙着层薄雾时，手机在洗手台上震动。
陈编辑的来电显示跳得急切，苏蘅擦了擦手接通，就听见对方带着点慌乱的声音："苏小姐，我们收到匿名投稿，说是顾总的私人画作，还附了......"
"未经允许不得出版。"苏蘅拧开润肤乳瓶盖，声音淡得像晨雾，"不管画的是什么，版权都在顾先生那里。"
"可对方说......"
"陈编辑。"她打断对方，指腹抹开面霜的动作顿了顿，"你该知道，顾氏法务部的效率比八卦传播快十倍。"
挂断电话时，镜面的雾气被热气冲开条缝，映出她微弯的眼尾。
谁在搞鬼？
叶芷若的名字几乎立刻浮上心头——那位总爱把"顾家世交"西个字别在发间的小姐，上回家族宴会上碰翻她的茶盏时，指甲盖里还沾着素描铅笔的铅灰。
果然，上午十点整，叶芷若的社交账号准时弹出新动态："苏小姐强势干预顾总作品出版？
是心虚还是怕真相曝光？"配图是张模糊的画稿局部，只看得见半只缠着细链的手腕，链坠形状像极了苏式珠宝新季的"星芒"系列。
评论区瞬间炸成烟花。
"顾总居然会画画？高岭之花藏得好深！"
"苏小姐这是怕顾总作品里有别人吧？"
"楼上别乱说，顾总和苏小姐不是快订婚了吗？"
"订婚怎么了？控制欲强的人结了婚更可怕！"
林阿姨端着刚切的杨枝甘露冲进客厅时，手机屏幕还亮着这些评论。"小姐，您快看看！"她围裙带子都系歪了，"我今早去买菜，卖青菜的王婶都在说......"
苏蘅正往茶海里投新采的白毫银针，听见动静抬头笑："林姨，您这急得，茶都要凉了。"她指节叩了叩茶几上的平板电脑，"您看，顾砚半小时前就让法务部发律师函了——叶小姐的账号，现在该显示'己注销'了。"
林阿姨凑近一瞧，果然那行刺眼的动态己变成"该用户不存在"。
她拍着胸口首叹气："我就说嘛，咱们小姐哪是被欺负的主儿。
上回老夫人寿宴，您把要抢苏氏继承权的堂哥堵在偏厅，那手段......"
"林姨！"苏蘅笑着把杨枝甘露推过去，"再夸我可要飘了。"她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拉，给顾砚发消息："有人想用你的画炒热度。"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立刻震动。
顾砚的回复只有三个字："让他们试试。"后面跟着个猫咪拍爪子的表情包——这是她上周硬塞给他的，说"总裁也要有可爱一面"。
苏蘅盯着表情包笑出声，突然听见玄关传来动静。
顾砚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领带松了两颗，露出锁骨处淡淡的红痕——是她昨夜咬的。
"走，试礼服去。"他伸手要拉她，却被她先一步勾住小指，"阿砚今天怎么这么急？"
"不急不行。"他捏了捏她的指尖，指腹磨过她无名指根的薄茧——那是她雕珠宝时留下的，"刚才试衣间打电话来说，你上周看中的那件香槟色礼服，有个女明星也想要。"
苏蘅挑了挑眉："所以顾总要亲自护送，宣示主权？"
"宣示主权是其次。"他替她系好安全带，车驶出车库时突然开口，"我不想让你卷入过去。"
"过去？"
顾砚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像是在找合适的措辞："那些画......有些是我刚创业时画的，画里的人......"
"是你自己。"苏蘅突然插话。
她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想起昨夜在素描本里翻到的画——穿破洞牛仔裤的少年蹲在工地脚手架下，怀里抱着本沾着水泥的素描本，"你画的是你自己，对不对？"
顾砚猛地转头看她，眼底翻涌着惊涛。
"你画里的手总在握笔，画里的眼睛总在看图纸。"苏蘅伸手搭上他大腿，"顾砚，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天生的总裁。
可我更知道......"她指尖轻轻戳了戳他心口，"现在这里，装的全是我。"
顾砚突然把车停在路边。
他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鼻尖几乎要碰着她的："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现在这里'的时候，像只叼到鱼的猫？"
"那阿砚打算怎么办？"
"带你去看样衣。"他重新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时低笑，"顺便让你看看，我为你设计的婚纱。"
"你还会设计？"
"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学。"他侧头时，阳光正好落进眼睛里，"上周偷师你工作室的珠宝设计，熬了三个通宵画手稿。"
苏蘅望着他耳尖的薄红，突然想起昨夜在他手机里看到的消息——顾母说董事会要动苏氏合作，他却只字未提。
她轻轻靠在椅背上，把那句"以后我们一起扛"咽回肚子里。
有些事，不必急着说破——比如她早就让苏氏的首席设计师，把顾氏新总部的建筑元素，悄悄融进了下季高定珠宝。
试衣间的水晶灯亮起时，苏蘅终于明白顾砚的"学"到了什么程度。
象牙白的婚纱上，用珠片绣着顾氏总部大楼的轮廓，裙摆层叠的褶皱里，藏着她工作室门口那株老梧桐的叶脉。
"喜欢吗？"顾砚站在试衣间外，隔着纱帘的声音都带着点发颤。
苏蘅掀起帘子走出来。
她望着镜子里的人，白纱在脚踝处荡开涟漪，而顾砚的倒影站在她身后，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
"喜欢。"她转身勾住他脖子，"但有个条件。"
"什么？"
"以后你的事，都要告诉我。"她吻了吻他唇角，"我是你的未婚妻，不是需要被保护的小朋友。"
顾砚的喉结动了动，刚要说话，手机在西装内袋震动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微沉："陆明到别墅了。"
两人回到别墅时，陆明正倚着门抽电子烟。
见他们下车，他把烟按灭在旁边的花盆里——那盆苏蘅养的蓝雪花，立刻蔫了片叶子。
"听说你朋友想出版我的画？"顾砚语气冷得能结霜。
陆明摊手："我就是个拍照的，上个月你让我帮忙扫描素描本，我可不知道有人会偷文件。"他看向苏蘅，突然笑出声，"不过苏小姐，你该谢谢那个小偷。"
"谢什么？"
"他把顾砚藏在素描本最后几页的画都翻出来了。"陆明掏出手机划拉两下，递给她，"比如这张——"
屏幕上是幅铅笔速写，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坐在台阶上，缺了颗门牙的嘴张得老大，手里举着颗草莓糖。
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苏蘅五岁，掉牙那天哭着要草莓糖，我偷了顾叔的钱包买的。"
苏蘅的眼睛突然发酸。
她翻到下一张，是十二岁的她在珠宝展上踮脚看翡翠，被保镖拦住时气鼓鼓的模样；再下一张，是她十八岁生日宴，在蛋糕前闭眼许愿，睫毛上沾着奶油......
"这些......"她抬头看顾砚，"你什么时候画的？"
"每次见你。"顾砚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小时候跟顾叔去苏家，我总躲在花园里画你。
后来你去巴黎学珠宝设计，我就把画稿存在素描本最后几页，锁在保险柜里。"
陆明吹了声口哨："我帮他扫描的时候，可没少被他盯着——生怕我多看一眼。"他拍拍顾砚肩膀，"行了，我的任务完成，走了。"
"慢着。"苏蘅叫住他，从包里摸出盒蓝雪花的种子，"赔你刚才按坏的花。"
陆明接过去挑眉："挺会算账啊苏小姐。"
"那是。"她挽住顾砚的胳膊，"毕竟要管顾总的一辈子，不能太亏。"
陆明笑着挥挥手，钻进他那辆掉漆的老吉普。
引擎声渐远后，苏蘅突然踮脚吻了吻顾砚的耳垂："原来你早就在我身边了。"
"不止身边。"顾砚低头吻她发顶，"在眼睛里，在骨头里，在每一次心跳里。"
深夜，两人窝在沙发里翻素描本。
苏蘅翻到最后一页，是她今早添的那幅——新郎的手终于握住新娘的指尖，旁边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写着："顾砚和苏蘅，永远不松手。"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温柔？"她突然抬头。
顾砚低头吻她耳垂："不，我知道你很野。"
"那我要是变成你的妖精呢？"她贴着他喉结轻笑。
顾砚扣住她手腕按在沙发上，眼底燃着小火苗："正好，我也想做你的魔。"
月光漫过纱帘时，苏蘅的锁骨处多了道淡红的痕。
她窝在顾砚怀里，听着他心跳声渐渐沉下去，伸手摸了摸那道痕，突然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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